“一生没有宴饮,就像一条长路没有旅店一样。”古希腊哲学家德莫克利特(Democritus)如是说。
反过来说,一条长路没有宴饮,也像人生无处安放一样。
宴饮与路程之间的美妙关系,大概在你穿越半个城市去吃一块特色烧饼,或者飞过半个地球吃上一口马卡龙,一个冰淇淋的时候就深有体会。
所以,米其林指南把是否值得特意安排一次行程定为餐厅是否出色的衡量标准。
“不虚此行”就是对美食的最高赞誉。
为什么觅食的过程,会和食物之间产生特别的反应呢?
事实上,这种寻味的过程,古而有之。
文人苏轼,放在当代的话,想必已是“
治愈系美食博主
”了:
▲赵孟頫《前后赤壁赋》中苏东坡全身像
觅食的过程对他来说,是被动的,可美食是公平的,管它仕途坎坷,只要你愿意,自然能发现美食治愈自己,还能拉近与人的关系:
在黄州(现湖北东部)的时候
,苏轼发现当地猪肉很多,而且没什么人吃,猜想大概是料理方式不对,“
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
”他发现“
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它自美。
”又说他在杭州府任太守期间深得民心,百姓送肉给他,而他就找大坛子炖了,和乡邻分食,这即是东坡肉的雏形了。
后来,他被贬至海南。苏轼从惠州到海南须要沿着西江而上,
坐船走水路走数百里到梧州,
然后南转,从雷州半岛渡海登岛。海路凶险,登船前,他还到庙里祭拜求渡海平安。
海南当时还是贫瘠蛮荒之地,谁知他在困苦中,竟又琢磨出烹饪牡蛎的办法
,在给亲友的信里炫耀:“无令中朝大夫知,恐争南徙,以分此味。”看似不愿与人分享,实际上更像在分享美食新知,缓解亲友的担忧。
▲从古至今,文人墨客们纷纷为苏东坡作画题字
苏轼的博学多彩与豁达开朗也许在整个中国古代都无人能及,更令人钦佩的是他从来不缺肝胆想找的朋友。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顺境逆境,依然有贴心朋友——曾有一位姓卓的朋友,在苏东坡居住岭南期间经常担任他和其他朋友之间的信使,步行百里传达信息;而被称为“潮州八贤”的文人吴复古,甚至陪苏轼在惠州一同“流放”同住了几个月。朋友之情,日月可鉴。
他在惠州发现了新式的酒,桂酒。
于是给一位同乡的朋友陆惟谦写信。结果是,这两千多里路,陆君硬是赶过来了。
要说友情,那都是经得起时间和路程的丈量考验。
▲苏轼的行程,用脚步丈量,用船只接驳,用毛驴代步,千山万水也隔绝不了友人与他的见面。
这种“今朝有客,来从淮上,能道使君深意”(出自苏东坡《永遇乐》)的心情,明末清初的文学家李渔给出的答案大概会是:不经历寻觅,就不会有发现新大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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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渔全身像
他在《闲情偶寄》里写到“予担簦二十年,履迹几遍天下。四海历其三,三江五湖则俱未尝遗一,惟九河未能环绕……历水既多,则水族之经食者,自必不少”。
和自己的戏班子一起奔波了二十多年,
李渔乘船游历山河湖海,吃的水产自然也多,发现水产的繁杂富饶远胜于其他食材,觉得在书里有记载的也就六七成而已。
当地人、渔民总在吃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水产,而味道却极不寻常,鲜、香、味美。这种超出书本经验的感觉,让他的字里行间透出惊喜之情,一股脑地记录下来,那些都是不经过遥远的水路无法体会的极品。
▲李渔 《闲情偶寄》
颠沛流离中,美食的解乏能力,甚至可能激发出创作灵感。当美食不是旅途的目的时,漫漫长路中它的意外出现就会迸发出更大的喜悦。来自东方的苏东坡也许不是第一人,但西方的莫扎特也绝不是最后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