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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时期的雄安曾是兵家相争之地:袁绍与公孙瓒在此争霸河北

国家人文历史  · 公众号  · 历史  · 2017-04-16 16:39

正文

经公众号“时拾史事”(微信ID:historytalking)授权转载。


2017年4月1日,《人民日报》以“办好建设雄安新区这件大事”为题评论党中央、国务院设立雄安新区的决定。一日之间,雄县、安新、容城这三个河北县城名声大振,成为全国关注的焦点。

说起来,雄县、安新、容城三县都是历史悠久的古城,并非名不见经传。特别是雄县,这里曾是五代、北宋时期著名的瓦桥关所在地,三国时期袁绍和公孙瓒曾在这里展开激战,争夺河北地区霸权,再追溯至战国,荆轲也是在这里辞别燕太子丹,高唱“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歌声。


看来,雄县确实是个有故事的地方。今天我们先来说说袁绍和公孙瓒争霸河北的故事,八一八雄安新区在汉末三国时期的黑历史。


1

袁绍PK公孙瓒 in 河北


袁绍接管冀州


袁绍觊觎冀州,由来已久。袁绍曾对曹操说:“吾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众,南向以争天下,庶可以济乎?”应该承认,袁绍的战略是有见地的。“冀州,天下之重资也”,“带甲百万,谷支十年”,在东汉历史上就是光武帝刘秀据以龙兴凤翔、平定天下的革命圣地,是有历史成功经验的。后来的事实发展也表明,袁绍举冀州之众南下逐鹿中原,成功的概率原本很大,只是惜败于官渡之战而已。


Tips:《史记·夏本纪》记载:“禹行自冀州始”,即大禹治水从冀州出发,历经十三年,“开九州,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以告成功于天下,天下于是太平治”。大禹分天下为九州,即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其中,冀州乃九州之首


于是,在反董卓联盟瓦解之后,袁绍立即将猎杀的目标指向了冀州牧韩馥。这时候,发生了两件不利于韩馥的大事:一是冀州大将麴义反叛,投奔了袁绍;二是公孙瓒举大军南下攻入冀州,与韩馥在安平一战,公孙瓒据以威震塞外的“白马义从”名不虚传,韩馥大败。韩馥顿时陷入了内外交困的境地。


话说韩馥当年来到冀州当州牧,虽说是中央下来的挂职干部,但依据当时豪族社会的惯例,在具体行政事务方面必须依靠当地豪族出身的士大夫。韩馥大概觉得当地人不可靠,于是另辟蹊径,任用提拔了自己的一大批老乡来到冀州当官。这里有一个很容易被忽略的事实:韩馥是豫州颍川郡人。在汉末三国时代,颍川是一个人才辈出的人杰地灵之所,荀彧、荀攸、郭嘉、陈群、钟繇、辛毗、徐庶,这一个个响亮的名字皆出自此郡。韩馥任用了一大批颍川人来冀州任职,主要代表人物有荀谌、辛评、郭图等。荀谌是荀彧同族,荀彧曾应召来到冀州,可能就是荀谌叫来的。辛评是辛毗的同族。而郭图,很可能是郭嘉的同族。



颍川集团形成后,在冀州始终具有重大影响,直到袁氏政权彻底覆灭为止。这里要说明的一个问题是,韩馥在冀州的统治,似乎是同时依靠颍川集团和冀州本土集团,但以颍川集团为优先。这就导致了冀州集团的人对韩馥不满,审配、田丰“不得志于韩馥”,朱汉“为馥所不礼,内怀怨恨”,可见韩馥与冀州士人的关系是很紧张的,同时,韩馥所依靠的颍川集团在袁绍到来后,纷纷投入了袁绍的怀抱。这样一来,韩馥在冀州就彻底被孤立起来,事实上成了光杆司令。袁绍个人比韩馥有魅力,这是颍川集团倒向袁绍的原因之一,但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


汝南邻近颍川,且同属豫州,袁绍与颍川集团也可以说是同乡。


于是,冀州士人与颍川士人在拥护袁绍的问题上达成了一致,他们共同派出颍川大世族的代表荀谌,向韩馥发出了委婉的最后通牒。荀谌的话说得很客气,大谈“让贤”的道理,但其背后隐藏的巨大势力的威慑却足以使韩馥惊悚不安。韩馥的想法,可能是公孙瓒超乎想象的强大真的让他失去了信心,也可能是他想先把袁绍推到前台应付公孙瓒的危机,等袁绍解决公孙瓒后,他再来解决袁绍。不管如何,韩馥果然让出了冀州牧的印绶,袁绍接管冀州。不久之后,韩馥在一个诡异的场合自杀,从政治舞台上永远消失。



界桥之战


韩馥是在公孙瓒的军事压力之下被迫将冀州交给袁绍的,所以袁绍并不是坐享其成,而是临危受命。袁绍接管冀州的时候,正是公孙瓒势力最鼎盛的时期。能不能打败公孙瓒,是关系到袁绍能不能在冀州站稳脚跟的首要问题。



然而,公孙瓒岂是易与之辈?公孙瓒长期在蓟辽一带与鲜卑、乌桓作战,组织了一支专骑白马的“白马义从”为核心的突骑部队,曾经威震塞北,鲜卑、乌桓等游牧骑兵都要避其锋芒。并且,当初讨伐董卓时,公孙瓒的堂弟公孙越与袁绍部将周昂发生冲突,公孙越在战斗中中流矢而亡,公孙瓒大怒,几乎要与袁绍反目。而袁绍为了稳住公孙瓒,维持联盟大局,将渤海太守的职位让给了公孙瓒另一个堂弟公孙范。公孙范颇有将才,率渤海郡兵南下青州击破黄巾军的残余部队,一时兵威大盛。公孙瓒携此兵威,南下来争冀州,可谓来势汹汹。公孙瓒在南下之前就已任命严纲为冀州刺史,可见公孙瓒根本没把韩馥放在眼里,攻打冀州是稳操胜券、志在必得。


公孙瓒没有想到的是,突然杀出了袁绍这匹黑马。袁绍毫不示弱,提冀州之众,正面迎敌,在界桥南十二里击破公孙瓒三万大军,阵斩公孙瓒所任命的冀州刺史严纲。在后续战斗中,袁绍一度被公孙瓒的两千突骑兵包围,在敌箭如雨的情况下,田丰拉着袁绍躲到空墙里,袁绍脱下头盔甩到地上,豪言:“大丈夫当前斗死,而入墙间,岂得活乎?”主帅勇猛,将士大受鼓舞,袁绍军士气大振,强弩兵奋发神勇,杀伤极多,加上悍将麴义的凉州骑兵配合夹击,公孙瓒大败,白马义从的神话随之结束,以“散去”告终。



公孙家后院起火


公孙瓒在界桥之战中失败,丧失了白马义从等精锐部队。但他在幽州的地盘还在,手里也还有一些兵力,还没有完全失败。公孙瓒回到幽州后,幽州牧刘虞趁公孙瓒兵败之际,举兵袭击公孙瓒,结果反而被公孙瓒打败。由此可见公孙瓒此时虽然实力大损,但仍保有较强的部队。


刘虞兵败后被公孙瓒生擒。正好此时朝廷派使者来给刘虞和公孙瓒封官,公孙瓒遂借口刘虞曾与袁绍共谋称帝,借朝廷使者名义,以谋反之罪将刘虞处斩。


白马义从


按《后汉书·公孙瓒传》载,公孙瓒出生于一个累世二千石的大豪族,但“瓒以母贱,遂为郡小吏”,这是说公孙瓒的父亲虽然是州郡的大官,但其母亲地位不高,可能是其父亲家里的丫鬟、婢女之类的。大概是其父亲一时兴起,“宠幸”了其母亲一个晚上,生下了公孙瓒。所以公孙瓒的出身算不上很好,其“母贱”的缺点在当时讲究家族出身的社会环境里更是容易被人瞧不起。也正是因为这样,公孙瓒与其他幽州豪族的关系并不好。尤其是在公孙瓒与刘虞的竞争中,面对刘虞高贵的皇室血统,公孙瓒的出身简直被碾成渣,所以幽州豪族大多对刘虞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刘虞为人仁厚,有长者之风,也是原因之一),而对公孙瓒则嗤之以鼻。与此相应,公孙瓒对幽州豪族采取的也是极端敌视的政策。《三国志·公孙瓒传》注引《英雄记》载:“(公孙)瓒统内外,衣冠子弟有才秀者,必抑使困在穷苦之地。”又载公孙瓒在打败刘虞之后,“杀害州府,衣冠善士殆尽”。这里的“衣冠子弟”、“衣冠善士”指的都是幽州本地的豪族。


公孙瓒本来就已经和幽州豪族形同水火之势,现在公孙瓒又杀了幽州豪族奉为精神偶像的刘虞,可就在幽州捅了马蜂窝了。刘虞的从事(州牧属官)鲜于辅、鲜于银、齐周(均为幽州渔阳郡人),阎柔(幽州广阳郡燕国人)纷纷起兵反对公孙瓒。公孙瓒长期在边塞与乌桓、鲜卑作战,杀人无数,阎柔利用乌桓、鲜卑人与公孙瓒的仇恨,召集了一支数以万计的乌桓、鲜卑人部队,来势不小。此时,袁绍亦派出麴义及刘虞之子刘和率兵北上援助鲜于辅、阎柔,与公孙瓒任命的渔阳太守邹丹在潞县(今北京市通州区以东附近)大战,邹丹战败被杀。


潞县既失,幽州州治所在的广阳郡蓟县(今北京市)顿成危城(敌军都打到通州了,北京城还能守吗?)。公孙瓒数战不利,率兵出城转移到易县(今河北省雄县!雄县!雄县!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在易县修筑围堑十重,在围堑中心筑京(用土堆成的高台),高五六丈,又在京上建楼(以箭楼为核心的营寨),楼高十丈,以铁为门,又令诸将每家各建高楼自守,楼以千计,这一套以众多楼橹和重重堑壕组成的立体防御系统,号称“易京”。公孙瓒对他所设计的易京十分满意,声称:“昔谓天下事可指麾而定,今日视之,非我所决,不如休兵,力田蓄谷。兵法,百楼不攻。今吾楼橹千重,食尽此谷,足知天下之事矣!”从公孙瓒的话中,可见其在易京不仅是军事防御,而且屯田积谷,作了长期固守、观衅待变的打算。

2

公孙瓒为何选择在易县筑城


那么,公孙瓒为何选择在易县建筑易京作为据点呢?分析起来有以下几个原因:


易县地理位置特殊,有易于防守之地利


易县位于河北最大的湖泊白洋淀之北岸,南有易水(今称大清河),北有巨马水(今称拒马河)环绕,再加上公孙瓒人工修筑的围堑十重,既可以防守来自南面的进攻,也可以防守来自北面的进攻。当时公孙瓒同时面临着南面袁绍和北面阎柔的威胁,选择在易县修建据点,是为了防备袁绍与阎柔的南北夹击。而且,易县的地势低洼,周边河流众多,除了易水和巨马水以外,还有顺水、卢水、泒水、圣水等多条河流流经(据考证,当时的河流水量远大于现在的河流水量),此种地势不利于骑兵展开。公孙瓒在界桥之战战败后,已丧失骑兵作战优势,而袁绍所依赖的麴义的部队,阎柔所依赖的乌桓、鲜卑部队,都以骑兵为主力,公孙瓒选在易县防御,正可以抵消袁绍和阎柔的骑兵作战优势。易县在北宋时期是杨延昭镇守“三关”的所在地,三关即瓦桥关、益津关、淤泥关,从三关的关名来看,都与水有关,都是依靠水势来进行防守的。北宋正是以此水上地形优势来抵消辽国的骑兵优势,实际上也取得了较好的效果,号称“水上长城”。因此,公孙瓒在易县修筑易京并据以防守,是具有很大的地利优势的。


易县是公孙瓒的侯爵封地


公孙瓒在界桥之战后,仍受到当时朝廷的重视,被封为易侯(封地在易县,为县侯)。东汉至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豪族多有建造坞堡的习惯做法,坞堡的地点,或在其家乡故里,或在其封侯之地。例如董卓被封为郿侯(封地在京兆府郿县),即在郿县建造“郿坞”,城墙高厚七丈,十分坚固。公孙瓒的易京高五六丈,坚固程度或许不如郿坞,但其规模之大,有数千楼橹、十重围堑,则是郿坞所不能比拟的。


易县契合谶纬预言


在公孙瓒转移到易县之前,有童谣云:“燕南垂,赵北际,中央不合大如砺,惟有此中可避世。”东汉时期盛行谶纬预言之术,且常常将其牵强附会于现实政治之中。易县位于幽州和冀州的交界之处,正当童谣中的“燕南垂,赵北际”,其位于河北平原的中心,正当“中央”,其四周河流交分,中为低洼原野,正当“不合大如砺”,因此公孙瓒相信“惟有此中可避世”。这一童谣的编造者,或许是想形容易县的地理位置的特殊性,足以割据一方、独立于世,但被公孙瓒套用到自己身上,可谓是阴差阳错。

3

公孙瓒之死


袁绍当然不能坐视公孙瓒在易京筑城屯田练兵,遂尽起冀州之众,来围攻易京。最终,公孙瓒被袁绍打败,身死族灭。问题主要出在公孙瓒身上,自己作死,把手上的一副好牌彻底打烂。


管理失当,没有发挥易京作为防御系统的作用


易京中有楼橹千重,若能相互应援,形成防御系统,是很难攻克的。但公孙瓒有一个奇葩的观点,他认为诸将若受到攻击,其他将领不能去救,如去救,则受攻击之将领寄希望于救援,必不力战,所以,诸将要独立作战,不能相互救援。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把楼橹千重的易京分解成了一个个独立的小山寨,不能发挥整个防御系统的作用。而且,诸将在面临袁绍军的进攻时自知公孙瓒必不来救,往往望风而降。公孙瓒对易京管理失当,自己作死,自然是死得快。


听信谗言,不敢主动出击,丧失战略主动权


公孙瓒本是有些军事才能的,他虽然说过要固守易京的话,但其实他是不甘心的。他曾打算亲自带领所剩不多的突骑兵,联合黑山黄巾军,深入迂回冀州,切断袁绍后路。这一计划虽然有些冒险,但总比困守一城一地要好得多。然而,长史关靖对公孙瓒说:“今将军将士,皆已土崩瓦解,其所以能相守持者,顾恋其居处老小,以将军为主耳。将军坚守旷日,袁绍要当自退;自退之后,四方之众必复可合也。若将军今舍之而去,军无镇重,易京之危,可立待也。将军失本,孤在草野,何所成邪!”公孙瓒听信了关靖的话,遂不敢出兵。据《三国志·公孙瓒传》注引《英雄记》,关靖本是一介酷吏,好谄媚而无大谋。此种人物为公孙瓒所信幸,亦无怪乎公孙瓒之亡。


行事不密,通信被袁绍截获



公孙瓒在固守易京的同时,派其子公孙续前去联络黑山黄巾军,请求支援。黑山帅张燕亲率号称十万的大军来援。援军未至,公孙瓒已知晓消息,乃作书于公孙续,约定内外夹攻的时间和信号。然而,送信人刚出易京,就被袁绍的人截获,袁绍将计就计,命陈琳伪作公孙续回信给公孙瓒,约定如期举火为号。届时,袁绍军果然举火,公孙瓒以为救兵已至,开门出战,结果不但没有救兵,而且还中了袁绍的埋伏,公孙瓒大败而归,最后的一点兵力丧失殆尽。此时,袁绍军开始挖地道突破重重楼橹,直达公孙瓒所居的“中京”之下。公孙瓒自知败局已定,乃尽杀妻儿,引火自焚而亡。


公孙瓒建造易京据以自守,本已尽得地利之先,但因为自身的原因,有天堑而不能守,终至败亡。可见成大事者,不光要有天时地利的优势,人本身的因素也十分重要。


易京所在的易县就是今雄安新区之雄县,此地不惟邻近京津,而且位于华北平原中央,是黄河以北不多见的有大湖大河的聚水生财之地,可谓已尽得地利。但其将来之发展,仍有赖于人的因素,领导者的管理决策是否科学、是否具有进取精神、能否广泛吸纳真正的人才等等,都影响着雄安新区未来发展前景。


参考文献:

[西晋]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2000年版。

[南朝宋]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2000年版。

卢弼:《三国志集解》,中华书局2012年版。

吕思勉:《三国史话》,中华书局2009年版。

方诗铭:《论三国人物》,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

田余庆:《秦汉魏晋史探微》,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

蒙思明:《魏晋南北朝的社会》,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

于涛:《三国前传:汉末群雄天子梦》,中华书局2006年版。

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第2册 秦、西汉、东汉时期)》,中国地图出版社1996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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