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肝胆
每到节气,便会失眠。
上次白露,一睁眼,两点半。
辗转难眠,索性起来抄笔记到天亮。
这次秋分,也是这样。
一睁眼,凌晨两点十五分。
辗转难眠,还是起来看看书吧。
按照中医理论,大概身体某腑脏运行不畅。天人感应气息相通,所以会在换节气时失眠。有些像老年人每逢转节气,都要吃大活络丹,用了疏通经脉一样。我可能真的是老了。
凌晨两点。
丑时,肝经当令。
八月金气过亢,忧思过重。
以至于肝气受损,情志不畅。
应该适当锻炼身体,喝点逍遥丸。
(亲们,你们别再给我开方寄药了,我挺好的。)
我记得前年夏天在京都。
一觉醒来凌晨一点十五分。
狭小的房间里,昏暗的夜灯。
我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脑子转的飞快。
思考的是和今夜同样的内容。
究竟是什么经当令。
按照中医说法。
子时,二十三点至凌晨一点,胆经当令。
丑时,凌晨一点至凌晨三点,肝经当令。
日本和中国有一个小时时差。
也即是中国九点,日本十点。
我凌晨一点十五分醒来。
以日本的时间,是丑时。
以中国的时间,是子时。
个么问题来了。
我究竟是胆不对,还是肝不对。
一时竟凌乱了。
再想下去。
日值功曹,夜值功曹,十二时辰神将,该如何轮班?
紫白日九星,紫白时九星,时家奇门,该如何布盘?
再想下去。
再想下去。
再想下去。
禁不住手舞足蹈了。
很多东西,一下子全通了。
你若读至此处,也通了。
则,你我心有戚戚焉。
||| 契机
我始终相信契机这两个字。
倒不是因为我的行业如此。
任何一件事,或者一门学问,在漫长的积累后,都会在一个不经意的点,结束或者开启。
当初学相法,久难窥径。
零六年冬夜,站在师父身后侍饭局。
一桌人五湖四海高低贵贱坐次分明。
开局还是彼此寒暄,接着便夹枪带棒。
彼方,伺机打探,故作玄虚,迂回周旋。
我师,当头棒喝,一语中的。
相法,乃是攻心。
瞬间开悟。
初始学八字,久难窥径。
绿皮火车上,清晨的太阳照进车厢。
弥漫着泡面味道,夹杂五湖四海的口音。
我趴在上铺,读着那本快翻烂的渊海子平。
走道坐着各色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黑白俊丑。
贵者气清,旺者气横,强者气凌,弱者气颓。
衣着,谈吐,器物,神色,相辅相成。
八字,乃是主辅。
瞬间开悟。
后来学六爻,久难窥径。
师父虽点拨入门,奈何只是听得懂。
勉强依葫芦画瓢,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某日下午,蹲马桶看易林补遗。
将起身,急寻手纸不见。
六爻,乃是用急。
瞬间开悟。
一切都会不经意开始,一切都会不经意结束。
一切都会不经意存在,一切都会不经意毁灭。
大概,这就是契机吧。
||| 城主
下午会完客,四点。
饥肠辘辘,出去吃碗面。
雪菜肉丝面,加一块素鸡。
面偏硬,汤头鲜美,素鸡酥甜。
隔着玻璃窗,马路上有一辆收废品的三轮车。
大的泡沫,厚的纸箱,破的木橱,旧的电器。
码的高高的堆满一车,四纵八横的勒着绳索。
车顶上,坐着一位妇女。
手攥着绳索,脖子上搭着毛巾。
神情疲惫,四下打量着,很不安。
我突然在想。
她在少女的年纪时。
是否想到过,以后会是这样的生活。
她的梦想,她的憧憬,又在哪里呢?
你。我。他。她。
谁,会一开始想到活成今天的样子。
记得那部电影
黑泽明的七武士。
深夜里,一灯幽暗。
勘兵卫坐在那里,侧对着弟子。
目光深邃,声音低沉的说。
我像你这么大时,也想着凭本事,作战立功,然后当一城之王。但想着想着,已白发斑斑。
饰演勘兵卫的,是演员志村乔。一位大器晚成的演员,跑了半生龙套,四十五岁才成名,无子终老。
拍七武士这部电影时,他四十九岁。人过半百,摸爬滚打,经历坎坷。这段台词,在他口中出来,字字肺腑,含意隽永。
这段,翻来覆去看了数遍。
感慨万千。
谁不曾年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谁不曾胸怀大志,指点江山,纵横天下。
谁又会心甘情愿无声无息的默默过一辈子。
年轻时,因着梦想,因着周遭的期望。
每个人,都紧咬着后槽牙,努力的拼着。
青年。中年。壮年。暮年。谁能知道结果呢。
我那个年代,十岁看完四大名著,十四岁读完文言资治通鉴,十七岁成立某联盟,十九岁文科第一的成绩考入重点。当年壮志满怀,难道是为了今日做一个算命先生么。就算我愿意,列祖列宗也要撕了我。
渐老,不知不觉。
转眼,已经不惑之年。
再转眼,已是知天命了。
故而。
我会说。
我相信命。
我相信契机。
只不过这种相信。
是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后。
中秋快乐。
继续加油,亲们。
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