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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古史荐读|韩刚:张彦远仕履与《历代名画记》成书考述

北京大学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  · 公众号  · 历史  · 2025-03-04 07:33

正文

中古史中心|荐读

韩刚《张彦远仕履与〈历代名画记〉成书考述》(原载《新疆艺术学院学报》2024年02期,第29-35,原文有所删减,公众号推出全文)

论文提要: 迄今,罕见对张彦远仕履与《历代名画记》(下文简称《画记》)成书之间关系的专门探讨,本文将《画记》成书纳入一般熟知的彦远左补缺、祠部员外郎、主客员外郎、舒州刺史、兵部员外郎、大理卿等职任中考察,以揭橥其仕履与《画记》成书之间的互动影响关系。

关键词: 张彦远  仕履  《历代名画记》


阅读导引:

一、任左补缺(从七品上)

二、任祠部员外郎(从六品上)

三、任主客员外郎(从六品上)

四、撰《续唐历》

五、任舒州刺史(正四品上)

六、任兵部员外郎(从六品上)

七、任大理卿(从三品)

结语


晚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被誉为“画史之祖,亦为画史中最良之书”。同时,它也是一部影响深远的美学经典,宗白华《张彦远与》一文对其美学成就推崇备至,认为可媲美Pater(沃尔特•佩特,1834-1894)、Ruskin(罗斯金,1819-1900)、Winckelmann(温克尔曼,1717-1768),亘古不朽,[3]极为重要。学界对其成书的论述虽多,但鲜有对张彦远仕履与《画记》成书之间关系的专门研究。


张彦远生平研究学界已多,如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4]、李裕民《张彦远年表》[5]、毕斐《论稿》[6]等。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法书要录》综合相关资料,作了较详细考察:


“合而观之,其(彦远)一生仕履可得而言,盖自宣宗大中之初(847),由左补阙(从七品上)为主客员外郎(从六品上),寻转祠部,五年(851)奉诏修《续唐历》,疑其以本官兼史馆修撰也;懿宗咸通初(860)出为舒州刺史(正四品上),久之复入为兵部员外郎(从六品上);僖宗乾符二年(875)累迁至大理卿(从三品)。《纪》于四年(877)书以殷僧辨为大理卿,彦远此时或已卒矣。《名画记》卷一云:‘长庆初(821)大父出镇幽州,遇朱克融之乱,彦远时未龀岁。’《说文》云:‘龀,毁牙也。男生八岁而龀’,则彦远当生于元和十年(815)前后,至乾符四年(877),六十余岁矣。”[7]


大意为,彦远生于815年前后,自大中初(847)由左补阙(从七品上)为主客员外郎始,至乾符二年(875)任大理卿近30年间宦历。然有失误与未尽处,失误处如任主客、祠部员外郎先后等;未尽处如彦远大中元年之前任左补阙,之后任主客、祠部员外郎、舒州刺史、兵部员外郎、大理卿等具体方式、任期、职责及其与《画记》成书之关系等,仍有进一步探讨的空间。


一、任左补缺(从七品上)

《旧唐书》张文规传末附记:“文规子彦远,大中初由左补阙为尚书祠部员外郎。”[8]是知张彦远唐宣宗大中初(847)以前职任为“左补阙”。《旧唐书·职官二》:


“左补阙二员(从七品上)。左拾遗二员(从八品上。古无此官名。天后垂拱元年二月二十九日敕:‘……补阙拾遣,未弘于注选。瞻言共理,必藉众才,寄以登贤,期之进善。宜置左右补阙各二员,从七品上……)补阙、拾遣之职,掌供奉讷谏,扈从乘舆。”[9]


引文“补阙、拾遣,未弘于注选”中“注选”为应试获选后注授官职之义。唐代科举制度中,凡科举考试获选者,谓之“登科”,之后还须经吏部考试,合格后才能选授官职。而在武则天时代的最初制度设计中,补缺这一官职是用以“寄以登贤,期之进善”,授予那些“未弘于注选”者的。左补阙为从七品上,属门下省,官品虽不高,但“掌供奉讷谏,扈从乘舆”,活动于皇帝身边,甚清要。唐杜佑《通典·选举三》:


“供奉官,若起居、补阙、拾遗之类,虽是六品以下官,而皆敕授,不属选司。开元四年,始有此制。”[10]


开元四年(716)以后,补阙等供奉类官职直接由皇帝敕授,不经吏部(选司),有利于进一步解释上则资料中“未弘于注选”之意。


从这些分析可知,一是张彦远左补阙官职不是通过科举考试获得的,二是彦远(或其家族)与当时皇帝(武宗)甚为亲近。


那么,彦远左补阙一职是如何得来的?前贤未见探讨。


颇疑其为彦远起家官,乃“用荫”而来。《旧唐书·职官一》:“有唐已来……若以门资入仕,则先授亲勋翊卫,六番随文武简入选例。”[11]迄今未见张彦远“亲勋翊卫”职任,阙疑待考。《唐会要·用荫》:


“开元四年十二月敕:‘诸用荫出身者,一品子正七品上,二品子正七品下,正三品子从七品上,从三品子从七品下……五品以上荫孙。孙降子一等,曾孙降孙一等,赠官降正官荫一等。”[12]


彦远祖父为张弘靖,《旧唐书·敬宗纪》:“癸卯,太保张弘靖卒”[13];“张弘靖碑”亦有“故赠太保张公神道碑”云云[14],“太保”属“三师”之一,为一品,但由于是卒后赠官,用荫时“赠官降正官荫一等”,只能用二品;加之“孙降子一等”,彦远所得官品应为“从七品上”,与“左补阙”相符,故彦远此官当由祖荫而来。值得提及的是,彦远用荫当不会依父荫,因史载其父张文规最高官职为湖州刺史(从三品,会昌元年[841]至三年[843]任)[15]、右散骑常侍(从三品)[16],而“从三品子从七品下”,即张彦远若用父荫,起家官品只能是从七品下,与实际所得“从七品上”不符。一说张文规曾任尚书(依据是张彦远《法书要录·序》有“先君尚书少耽墨妙”[17]云云),而尚书在唐代为六部最高长官,每部一人,正三品,彦远如依此用荫,则是“从七品上”,但一是此为孤证;二是即便文规得过此官,也应在做过从三品(如湖州刺史等)之后的极晚年(约在大中七、八年[853、854])[18],而彦远得“左补阙”应在大中元年(847)以前,在时间上不合。


张弘靖卒于长庆四年(824)六月癸卯,故知彦远起家官“左补阙”当在该年六月弘靖卒之后,大中元年(847)之前。进一步地,张彦远始任左补阙时间可由当时官员任期推算。唐玄宗李隆基开元二十五年(737)规定自六品以下四年一任,若无代者则五年而罢;唐代宗李豫广德(763—764)以后改为三年一任,无代者则四年而罢。[19]彦远于大中元年(847)由左补阙为祠部员外郎,向前推三年,即会昌五年(845)始由祖荫官左补阙(从七品上)明矣。李裕民《张彦远年表》认为张彦远“任左补缺以二年记,当在会昌五、六年间。”[20]未知何据,实则,当以当时官员任期为三年记。


如上文,左补阙为供奉类官职,由皇帝直接敕授,不经吏部,即选任谁由当朝皇帝决定,表明任职者与皇帝关系非同一般。而张彦远左补阙这一清要官职的获得应主要得力于当时宰相李德裕(787—850,字文饶,于唐文宗时官至宰相、武宗即位时[开成五年,839]再度为相,为武宗灭佛政策的推动与执行者)向唐武宗引荐。可从以下三方面看:一是《新唐书·百官一》:“宰相之职,佐天子总百官、治万事,其任重矣”“宰相事无不统。”[21]表明举荐人才乃宰相重要职责之一。二是元和十二年(817),河东节度使张弘靖(彦远祖父)辟李德裕入幕,掌书记;十四年(819),“从弘靖入朝,真拜监察御史”[22],足见在李德裕官宦生涯中,张氏有擢拔、荐举之恩。《新唐书》张次宗本传:“李德裕再当国,引为考功员外郎,知制诰。”[23]是为李德裕引荐张次宗(彦远叔父),当有知恩图报之意,时在开成五年(839)。 约五年以后(即会昌五年,845)再引荐张彦远由祖荫官左补阙(从七品上)乃顺理成章之事。三是在《画记》中,张彦远多次提到李德裕,字里行间不难见出张李两个家族关系亲近。


而据彦远《画记》初稿写作始于会昌元年(841),成于大中元年(847)不难见出,此时段内彦远大约26—32岁。正值青壮年,思想较为成熟,精力充沛,任左补阙(844—847)时职责为“供奉讷谏,扈从乘舆”,常活动于皇帝身边,当有机会观览内府珍藏法书名画与其他相关史料,满足彦远“常恨不得窃观御府之名迹,以资书画之广博”[24]夙愿,正是《画记》编撰黄金时期,而《画记》著录名画(如卷三《述古之秘画珍图》等)中很多乃内廷所见,可为显证。


二、任祠部员外郎(从六品上)

《旧唐书》张文规传附记张彦远“大中初由左补阙为尚书祠部员外郎”,意为张彦远大中初(847)离任左补缺后,即转任祠部员外郎。《旧唐书·职官二》记载祠部员外郎主管祠祀、享祭、天文、漏刻、国忌、庙讳、卜筮、医药、僧尼等事宜,[25]与本文论述主旨直接相关者是其中的天下寺院、僧尼之事,任期亦应为三年(847—850)。明显地,这一职务有助于佛教美术作品的调查与记录,如《画记》卷三《记两京外州寺观画壁》等资料收集与记录与工作应完成于任此职期间。[26]


三、任主客员外郎(从六品上)

清劳格等撰《唐尚书省郎官石柱题名考》载彦远曾任主客员外郎,[27]但未记职任时间。前引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法书要录》谓张彦远“盖自宣宗大中之初(847),由左补阙为主客员外郎,寻转祠部。”意即彦远先任主客员外郎,不久转祠部员外郎。既未出证据,又与上引《旧唐书》“大中初由左补阙为尚书祠部员外郎。”不合,盖误;李裕民《张彦远年表·宣宗大中元年》:“此职(主客员外郎)与祠部员外郎均为从六品上,同为吏部官员,故断其在今年前后。”[28]谓任“主客员外郎”在大中元年(847)“前后”,则是不确定的说法。实际上,由《旧唐书》“大中初由左补阙为尚书祠部员外郎”;祠部、主客员外郎均为从六品上,可知任主客员外郎应在祠部员外郎之后。《旧唐书·职官二》:


“主客郎中一员(从五品上……)。员外郎一员(从六品上……)。郎中、员外郎之职,掌二王后及诸蕃朝聘之事……其朝贡之仪,享宴之数,高下之等,往来之命,皆载于鸿胪之职焉。”[29]


表明张彦远任主客员外郎的职责是主管“二王后及诸蕃朝聘之事”,即主管周、隋两代皇室后裔与当时少数民族政权前来中央进贡、朝见天子等外交事务,任期应为三年(850—853)。明显地,这一职务有利于对相关绘画题材的收集与记录,而《画记》又确实多有《职贡图》等著录,如《画记》卷三《述古之秘画珍图》:“《职贡图》。(一,外国酋渠,诸番土俗本末,仍各图其来贡者之状,金楼子言之,梁元帝画。)”[30];卷七《梁·梁元帝》:“任荆州刺史日,画《蕃客入朝图》,帝极称善。(《梁书》具载。)又画《职贡图》并序。善画外国来献之事(序具本集。)”[31];江僧宝条著录“《御像职贡图》”[32];卷九《唐朝上·阎立本》:“时天下初定,异国来朝,诏立本画外国图”[33];等等,其中有些内容应是任主客员外郎时增补的。


《画记》卷三《记两京外州寺观画壁》篇末自注云:

“顾画维摩诘,初置甘露寺中,后为卢尚书简辞所取,宝于家以匣之。大中七年,今上因访宰臣此画,遂诏寿州刺史卢简辞求以进,赐之金帛,以画示百寮后,收入内。”[34]


李裕民《张彦远年表》谓引文“卢简辞求”中“‘辞’乃衍文”[35],当是。卢简求为卢简辞之弟,曾任寿州刺史的是卢简求,而非卢简辞。《旧唐书》卢简求本传:“……数年,出为寿州刺史。九年,党项叛,以简求为四镇北庭行军、泾州刺史……”[36]知卢简求约大中九年(855)以前任寿州刺史,与上引《画记》所言“大中七年,今上因访宰臣此画,遂诏寿州刺史卢简求以进”合。由引文“大中(847—859)七年(853)”知“今上”为唐宣宗李忱,彦远此条有关“顾画维摩诘”的内容当增补于大中七年以后,为现存《画记》所记最晚时间,当时彦远当还在主客员外郎任上。


四、撰《续唐历》

《新唐书·艺文二》:“《续唐历》二十二卷(韦澳、蒋偕、李荀、张彦远、崔瑄撰,崔龟从监修。)”[37];《旧唐书》列传第一百二十六:“崔龟从,字玄告,清河人……龟从,元和十二年擢进士第……五年七月,撰成《续唐历》三十卷,上之。”[38]是知张彦远曾与崔龟从等修《续唐历》(现已不存),大中五年(851)成书。彦远修《续唐历》时任官未见记载,从成书时间(大中五年)上看,当在彦远任主客员外郎期间。而彦远之所以能参与《续唐历》修撰,应与《画记》初稿成于大中元年,而后任祠部、主客员外郎不断增补有关。大概由于《画记》表现出张彦远优良的史才、史学与史识等素养,而被宣宗与朝廷关注。明显地,与人合撰《续唐历》经历有助于《画记》增补修订。毕斐说:“这次编订国史的工作,便于张彦远接触内府档案资料。在卷二‘论鉴识收藏购求阅玩’篇、卷三‘叙自古跋尾衙署’篇及卷九‘阎立本’条可以直接获取唐人履历封爵及诏命之类的第一手资料。”[39]应为知言。


五、任舒州刺史(正四品上)

张彦远《三祖大师碑阴记》:


“……会昌天子灭佛法,塔与碑皆毁。像虽毁而法不能灭,是法也不在乎塔,不在乎碑。大中初,塔复置而碑未立,咸通二年八月遂与沙门重议刊建,舒州刺史河东张彦远书于碑之阴。”[40]


是知张彦远懿宗咸通二年(861)八月前后出任舒州(今安徽省潜山市)刺史。按唐代官制,上州刺史从三品,中州正四品上,下州正四品下,而唐代以四万户以上为上州,二万户以上为中州,不足二万户为下州。《旧唐书·地理三》:“舒州下……乾元元年,复为舒州……天宝,户三万五千三百五十三,口十八万六千三百九十八。”[41]故舒州当为中州,舒州刺史张彦远的官品为正四品上。碑文表明,在舒州刺史任上,彦远甚为关注与参与会昌灭佛后相关美术遗迹(塔、碑、像等)的调查研究与恢复重建,这些工作当然与其自髫龄始即痴迷书画等艺术,入仕以来编撰《画记》《法书要录》等密切相关,相关美术调研内容亦当有益于《画记》修订。[42]


六、任兵部员外郎(从六品上)

《旧唐书·懿宗纪》载咸通六年(865)二月制以“兵部员外郎崔谨、张彦远等考宏词选人”[43],是知唐懿宗咸通六年二月张彦远曾以兵部员外郎(从六品上)身份参与吏部“考宏词选人”选举工作,而以兵部员外郎参与吏部“考宏词选人”,应是懿宗朝惯例,如《旧唐书·懿宗纪》记咸通二年八月“以兵部员外郎杨知远、司勋员外郎穆仁裕试吏部宏词选人”[44];咸通九年春正月“以兵部员外郎焦渎、司勋员外郎李岳考宏词选人”[45];等等。《旧唐书·职官二》载从六品上的员外郎有二人,一人掌管贡举及杂请之事;一人掌判南曹,每年候选官员的解状、簿书、资历、考课等档案政绩,均由其核实后上报“三铨”,作为升迁依据。[46]《新唐书·选举志下》:“凡选有文、武,文选吏部主之,武选兵部主之,皆为三铨,尚书、侍郎分主之。”[47]可见,唐代吏部、兵部负责文武官吏选授考课,由二部尚书、侍郎分掌。尚书掌五品至七品选,称尚书铨;侍郎二人掌八品、九品选,分别称中铨(或西铨)、东铨,合称“三铨”。可见,张彦远所任兵部员外郎职责应为“掌判南曹”,即在武选中负责核实官吏档案与成绩,并上呈“三铨”,作为升迁依据。《画记》卷一《论画六法》:“自古善画者,莫匪衣冠贵胄……非闾阎鄙贱之所能为也。”[48]意为“自古善画者,莫非势族(五品以上官员)后嗣……而非寒门(六品以下官员)子弟方为正解。”[49]彦远这种进黜画家论点之提出,反映出其选择画家的经验与标准,与他任兵部员外郎时“掌判南曹”本职工作(官员铨选)在理路上是一致的。


七、任大理卿(从三品)

《旧唐书·僖宗纪》记乾符二年秋七月,“以大理卿蔡行为丰州刺史、天德军都防御使,大理卿张彦远为大理卿。”[50]是知,张彦远乾符二年(875)秋七月连任大理卿(从三品),按当时官员任期为三年计,则彦远再任大理卿当至乾符五年(878),而《旧唐书·僖宗纪》记“(乾符)四年春正月癸酉朔,丁丑”,以“明州刺史殷僧辩为大理卿”,[51]可知彦远大理卿一职当终于乾符四年(877)正月,与《新唐书》张文规传末附记:“子彦远,博学有文辞,乾符(874—879)中至大理卿”[52]合。据《旧唐书·职官三》记载,可知彦远任大理卿时职掌为“掌邦国折狱详刑之事”[53],可细分为二:


一是断狱审慎,《六典》曰:“以五听察其情……以三虑尽其理。”[54]“五听”之“气听”即观察其呼吸,理曲呼吸急促,理直则呼吸舒缓;“色听”即观察其颜色,理曲变化不定,理直色不变;“视听”即观察其眼光,理曲则胆怯,理直则坦然;“声听”即观察其声音,理曲则异常,理直则正常;“词听”即观察其说话是否得当,不当则理曲,当则理直。在审讯活动中,当事人的内心活动会通过气(呼吸)、色(颜色)、视(眼光)、声(声音)、词(说话)等表现出来,通过对这五方面异常变化的观察,由表及里,来探求内心实情。“三虑”之“明慎”为明察审慎,“哀矜”为哀怜体恤,“公平”为公平正直。明显地,“五听”“三虑”是微妙高超的审讯艺术要求,具有浓郁的现代心理学色彩,在理路上与法书名画铨定是高度一致的,不难通过细读《画记》卷二《论名画品第》《论鉴识收藏购求阅玩》诸篇见出,如《论名画品第》认为鉴藏法书名画的道理是一样的,都须要广见博论,不可匆匆一概而取,妄定品第,喜好与否,关键在人,而非价格。[55]而书画品第主要渊源于魏晋南北朝人才铨选(如选举制度中的九品中正制等)。


二是与刑部尚书、侍郎商议补任法官事宜。而铨选法官与上述张彦远任兵部员外郎掌判南曹、《画记》进黜画家等在理路上也是一致的。


行文至此,可以提出来讨论的是,张彦远咸通六年(865)二月始任兵部员外郎、乾符二年(875)七月再任大理卿,究竟是这两种职任影响《画记》画家选择、名画铨定内容的写作,还是《画记》成书有助于这两种职任?需要具体分析,如果《画记》定稿于大中年间,[56]则属后者,即《画记》之成有助于其兵部员外郎、大理卿职任;若大中元年《画记》初稿成后,增订持续到张彦远晚年,[57]则其兵部员外郎、大理卿职任会影响到《画记》写作。


结语

彦远会昌四年至大中元年任左补缺(844—847),约大中元年至大中四年(847—850)任祠部员外郎,约大中四年至大中七年任主客员外郎(850—853),咸通二年(861)八月前后在舒州刺史任上,咸通六年(865)前后任兵部员外郎,乾符二年(975)秋七月至四年(877)正月任大理卿。而由《画记》初稿写作始于会昌元年(841),成于大中元年(847)不难见出,任左补阙(844—847)正是写作关键时期,有机会观览内府珍藏法书名画与其他相关资料。任祠部员外郎时(847—850)主管全国僧尼之事为本职工作,对调查、记录两京外州寺观画壁甚为有利,有助于增补《画记》相关内容。任主客员外郎(850—853)时不但应增补了顾恺之《维摩诘图》资料,也可能增补《职贡图》《外国图》等相关内容。任舒州刺史时热心佛教美术遗迹调研与重建工作,应有益于《画记》修订。任兵部员外郎、大理卿时本职工作与画家选择、名画铨定在理路上是一致的,二者之间应存在一定的影响关系。


[1]该文为2023年度四川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西蜀图像美学承唐启宋创新研究》(项目批准号:SCJJ23ND115)阶段性成果。

[2]韩刚,文学博士,历史学博士后,四川大学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

[3]宗白华(遗著):《张彦远与》,《学术月刊》1994年第1期。

[4]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卷十四《子部五·法书要录十卷》,中华书局,1980年,第782—783页。

[5]李裕民:《张彦远年表》,《中国画研究》第6期,人民美术出版社,1993年,第200—203页。

[6]毕斐:《论稿》三《张彦远及其之写作》,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08年。

[7]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卷十四《子部五·法书要录十卷》,中华书局,1980年,第782—783页。按:引文括号里注释性文字为笔者所加。

[8](五代)刘昫:《旧唐书》卷一百二十九《列传第七十九·张延赏(子弘靖  弘靖子文规)》,中华书局,1975年,第3613页。

[9](五代)刘昫:《旧唐书》卷四十三《志第二十三·职官二》,中华书局,1975年,第1845页。

[10](唐)杜佑撰,王文锦、王永兴、刘俊文、徐庭雲、谢方点校:《通典》卷第十五《选举三·历代制下·大唐》,中华书局,1988年,第359页。

[11](五代)刘昫:《旧唐书》卷四十二《志第二十二·职官一》,中华书局,1975年,第1804页。

[12](宋)王溥:《唐会要》卷八十一,中华书局,1955年,第1499页。

[13](五代)刘昫:《旧唐书》卷十七上《本纪第十七上·敬宗(李湛)、文宗(李昂)上》,中华书局,1975年,第510页。

[14](清)劳格、赵钺:《唐尚书省郎官石柱题名考》卷四“吏外”条,清光绪十二季(1886)秋月河精舍刊本,清华大学图书馆藏。

[15](宋)谈钥:《嘉泰吴兴志》卷十四:“张文规,会昌元年七月十五日自安州刺史授迁国子司业。”(嘉业堂校勘本,第30页);(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十四“法帖要录十卷”条:“其(张彦远)父文规尝刺湖州,著《吴兴杂录》。”(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409页。)(五代)刘昫《旧唐书》卷第四十《志第二十·地理三》:“湖州上……天宝领县五,户七万三千三百六,口十七万七千六百九十八。”(中华书局,1975年,第1587页。)唐代四万户以上为上州,上州刺史为从三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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