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壳网:在你看来,存在一种方法能同时满足摆脱贫穷和保护环境这两种需求吗?
珍·古道尔:当我第一次到非洲去调查黑猩猩数量下降、森林遭受砍伐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我了解到了发生在那里的贫穷、饥饿,以及当地人缺乏教育及卫生机构的情况。
贡贝是一个小小的国家公园,它本处在一条绵延的森林带之中。当我1991年飞过贡贝时,我看到它就像是一个孤岛,周边的山丘都光秃秃,没有森林。人们过度使用了那片土地,居民数量太多,超过了土地能支持的限度——中国的一些地方也有相同的问题。他们为了生存艰辛地活着,连耕地也被过度使用了。那时我意识到,如果不去帮助那里的人,我们甚至都不能想去救黑猩猩的事了。我在自己这很长的一辈子中学到了一件事,就是这两者是一起的。在尝试进行保护之前,你必须做事取得来自当地人的善意。
早期的研究方式是允许亲密接触的,之后研究者会尽量不打扰它们的生活 图片来源:Washington Post
果壳网:你们具体做了些什么事情呢?
珍·古道尔:一开始我从欧盟那拿到了一笔很小的资金,于是派了一支有坦桑尼亚当地人组成的队伍到贡贝附近的12个村子,让他们询问村民希望我们做些什么,对村民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去帮助他们。他们需要更多的食物——那是当然的——还有给孩子们更好的卫生条件和更好的教育。
所以我们就能向他们介绍让土地保持肥力的耕作方法;退耕还林;让坦桑尼亚当局在教育和卫生方面提供更多帮助——他们本就应该在做这些工作,但如果你身处荒野,这些可能显得不那么重要。但无论如何,我们说服了他们。后来我们也设法拿到了更大笔的资金,帮助的对象也从最初的12个村子变成了55个村子。
果壳网:现在他们怎么样了?
珍·古道尔:现在,在贡贝附近的山不再是光秃秃的了,都有了树。小型的家庭农庄不但能生产满足当地人所需的食物,还在种植咖啡、菠萝等作物,可以卖掉赚钱。我们还为当地女性提供了小额贷款服务,像孟加拉乡村银行那种,来帮助那里的女性。另外,我们也设立奖学金让小女孩上学,也在社区做计划生育等等。这些工作都在起效。在南边也一样。那是多数黑猩猩居住的地区,但不在受保护的区域内。我们在那里引入相同的项目,他们现在也在保护那边的森林了。所以,在贡贝周边我们在恢复森林,而在那我们在保护森林。黑猩猩和其他野生动物的情况都有所好转。
很重要的一点是,我们也使用最新的卫星图像和全球卫星定位系统,我们的村民志愿者在野外会使用智能手机标记被非法砍伐的树木、捕捉动物用的陷阱或是黑猩猩的巢穴。这些数据会上传到全球森林监测平台的云端。你知道,我以前认为“云”是生产雨的,现在如果你按对了按钮,它能生产数据。这些数据现在被分享到世界各地。
贡贝溪国家公园附近一个名为Kigalye的村庄在2005年(左)和2013年(右)的森林覆盖情况。珍·古道尔研究会在这个地方推动了森林恢复工作。图片来源:janegoodall.org
所以,除非你先做了关于人的保护,不然你无法开展动物保护。珍·古道尔研究会的意义在于要使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动物,人,环境,都是如此。这是非常重要的。现在,中国在对待动物的环节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对吧。关于象牙贸易,犀牛角,老虎……有外国的动物,也有你们自己的动物。我们有许多许多工作要做。这就是根与芽的使命,让世界变得更美好。
果壳网:现在在中国,依然有很多人为了吃或为了虚构的药用价值等原因猎杀濒危野生动物。你想对此说些什么吗?
珍·古道尔:首先,这主要是因为缺乏理解。这就需要有人与他们沟通,让他们了解到动物不仅仅是用来吃的物体,还是生命。动物也有自己的感觉,它们能感受痛苦,它们有自己的关系。这是人们所不理解的,没有人跟他们讲这些。这也是根与芽在做的事情。
有一个我还没机会见到的年轻人,他小时候在上学路上会经过市场,看见动物被卖作食物,他很难过。他对动物们许诺:“到我长大了,我会帮助你们。”后来他就去了卧底调查濒危物种的非法交易,很危险对吧。我的一个朋友刚拍了一部叫《象牙游戏》(The Ivory Game)的纪录片,里面试图发掘一些关于中国的情况,这个年轻人说,那我去做。他露了脸,我们跟他说那你就不得不逃离中国了。他说不,我不会离开中国的,我是为了中国所有爱护动物的人站出来,我希望让世界知道中国有不计其数的人爱护动物。他现在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