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小麦：从农业革命到无麸质饮食，一部“自作聪明”的人类历史

（365冥想Week38Day3的练习，把每天的第一段时间留给自己）

我家门口，有一家生意非常好的牛肉面店，四川人总是喜欢把热辣辣的牛肉面作为早餐。拿一张高凳子来放碗，自己坐在一张矮凳子，就在街边这样坐成高低错落的一排，吃起来最有热辣的街头风味。放眼望去，男女老幼排成几排，整整齐齐地沿街吃面，这幅画面既体现了和谐的社会风貌，又展示了我国小康社会已经初步建成的伟大成果。

然而，这世界上有许多人，大概是无缘享受这样一碗牛肉面的。更确切的说，为了享受这一碗牛肉面，他们需要付出高昂的健康代价，这就是不太为人所知的“麸质过敏症”。在中国，大约有9%的城市居民，患有“麸质过敏症”，然而我们对此一无所知：心悸、焦虑、胃反流、肌肉痉挛及睡眠问题，以及身体内慢性的过敏和发炎；这些疾病可能都源自于我们手上的面条和面包，只可惜，我们对其相关性一无所知。

当我和朋友一起出门玩的时候，我会告诉大家，我对麸质过敏，所以不吃面食和饼干。大家会感到十分惊异，甚至觉得这个人太可怜了，甚至有点”作“。而事实上，对于”过敏“这件事情的了解，并不意味着我的不幸，身体素质更弱，它恰恰意味着我对于自己的身体，有更强的觉知和了解。我们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自己身体里正在经历的各种慢性炎症和过敏症状，对于自己昏沉和不舒服的感觉，早就习以为常。“年纪大了，压力大，有点不舒服，头疼，都是正常的，吃几片药，忍一忍，就好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走上无麸质饮食这条路，是从”原始人饮食”（Paleo Diet）开始的。当时训练crossfit，于是采取了原始人饮食法，也就是排除米面，吃蔬菜和肉为主的饮食。在尝试了1个多月之后，配合运动，我减掉了8斤的体重，最大的变化是整个人的感觉轻盈了，而非常容易发炎过敏的皮肤，也都平静下来，不再发痒。当一个人体验过真正“好”的感觉之后，就会开始变得敏锐，对于自己过去的生活方式，疾病、疼痛或是精力匮乏，不再感到习以为常。我开始了解，一种更有质量的生活，是完全触手可及的，那时候，我并不知道罪魁祸首是“麸质”，只是对于体内的发炎过敏更加有意识。偶尔和朋友大吃大喝玩耍，是难免的事，然而一旦自己不舒服了，或者体内发炎的迹象出来了，我就会立即停止吃面食，来让自己恢复和调整。

后来，我认识了一位朋友，叫做木森。他从初中开始，经历了严重的焦虑症和身体的一系列严重疾病，直到自己上了大学，阅读各种医学文献，才发现自己是“乳糜泻患者”，也就是对小麦严重过敏的人群。于是开始践行无麸质饮食，并将自己的所有研究和成果都在网上发布出来。也就是借由他的文章，我真正进一步了解了无麸质饮食，了解了各种过敏和不适的来源。由于轻松冥想的关注者中，有很多朋友可能常常受到抑郁和焦虑情绪的困扰，除了练习冥想外，我常常给大家的一个建议也是——改善饮食，尤其是尝试无麸质饮食，也有巨大的效果。

假设轻松冥想的口号是：“改变人生，从冥想开始。” 那么，木森说这个公众号的口号可以说是：“改变人生，从不吃小麦开始。”你知道这两个口号最有意思的是什么吗？它们说的，不是再努力一点，再多做一点什么。而恰恰是“不做什么”。冥想就是在忙碌的生活里，拿出20分钟，只是呼吸，啥也不做。无麸质饮食就是，不要再往你的餐盘里添东西，而是把面食拿掉。

从“停止”开始改变，因为我们深刻的明白了四个字：no zuo no die。

如果从“小麦”的角度写一部历史，这个物种或许最能见证我们人类的”自作聪明”特质。赫拉利在《人类简史》中，说到人类文明史，就是一部自以为“驯化”了小麦，而事实上被“小麦”驯化了的历史。在农业革命之前，人们过着采集者的生活，饮食更加多样，食物短缺的风险比较低，而人也有很多的时间到处玩，不必为了一口饭每天忙的要死。而自从人们开始种植小麦，事情就改变了，人们开始花大量的时间为小麦服务，没有时间玩了，而这些辛劳未必带来了更好的成果，一旦天灾人祸小麦歉收，就会导致饥荒。而随着人们安定下来形成聚落，生育率就提高，原来的粮食又不够吃，人们又得去开荒种植更多的小麦……

如果时光倒流，我们能握住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农民的手，真诚的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朋友，你知道这种即将被你广泛种植的作物，将会引发许多人的疾病和痛苦吗？”人类历史，又将何去何从呢？

历史，恰恰就是在这种无知无觉的行动，和后知后觉的醒悟中，交替展开的。人类种植小麦的历史，已经几万年。而今天，全世界越来越多人开始意识到，这种可以说奠定了人类文明基础的作物，却也是种种疾病和健康问题的罪魁祸首。发达国家都相继建立了“无麸质食品”专区，下一次你出国，记得留意一下“gluten-free”的食品标识。

从农业革命开始，人类总是在追求让我们生活更简便的东西，而这些看上去能够”解放“我们的事物，却又一层层变成了我们的枷锁，让人越来越远离那个”轻松愉快“的美好生活。无论是汽车，还是我们面前的电脑、手机，它们都像是小麦一样，对我们说：”来呀，拥有了我，你的生活就不用那么辛苦啦。“这个故事就这样一点点地向下发展，在21世纪的今天，我们醒过来，忽然发现，咦，拥有了一切最便利产品的我，怎么变成了人类历史上最忙碌、压力最大的一群人？

人类花了巨大的力气，建立村落，来种植小麦，放弃了无忧无虑的采集者生活，换来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辛苦生活，各种腰酸背痛腿抽筋，就这么搞了几万年，然后终于知道，哦，原来小麦这种食物不太适合人类吃的，会有很多人不耐受的。

就像我们好不容易又跨了一步，终于告别了痛苦的农民生活，迎来了朝九晚五的流水线工厂生活，开始变成了在工厂里机械重复的工人……你看，以前秋收之后还有时间玩儿吧，现在就可以全年无休了。再后来，我们终于不用站着干活儿了，我们坐下来，变成了轻轻松松的白领阶层，每天对着电脑敲敲就好了……自从有了电脑和手机，你看，7天24小时无休工作，再也不是梦了哟！

在今天，全世界的人民似乎形成了两股力量。一股力量把科技发展得更强大，让我们拥有更厉害的大脑，更完美的人工智能，让人类获得进一步的解放，又产生新的枷锁，再继续去解决问题，在矛盾中推动历史的发展和前行。另一股力量，则是越来越多人意识到自己的选择权，并不断回归更简朴，更自然的生活方式。全世界各个地方的小农、庄园的建立，人们对适宜人类的慢生活的回归和向往。这或许构成了我们人类的两个意识切面，一个切面叫做“自作聪明”，另一个切面叫做“自甘愚笨”。

如果你不曾自作聪明过，又何曾会了解放弃自作聪明的价值呢？如果一个人没有半生出走过，又怎么会知道归来仍是少年的价值呢？如果没有这一颗颗小麦，我们又怎么回累积出一个如此庞大的人类文明，而最终能够透过科学，重新发现“麸质过敏症”呢？

我想，或许作为一个人类，我们永远也无法做到“不自作聪明”。我们必须了解黑，才可能知道白；我们必须知道高，才可能理解矮。所有二分法的，对立概念，都必须被各自探索，然后才能有超越和醒悟的理解。当你吃过小麦，才有放弃小麦，和不吃小麦这么一件事情的存在。

所以，我对小麦的态度是：感谢有你，坚决不吃。其实，我对大部分事情的态度，也如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