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个人处在极端幸福或极端痛苦之中时,你应懂得静默,这是一种尊重和教养。
某哲人说:朋友如同衣服,会穿旧的,需要时时更新。我的看法正相反:朋友恰好是那少数几件舍不得换掉的旧衣服。新衣服当然不妨穿一穿,但是,能不能成为朋友,不到穿旧之时是不知道的。总在频繁更换朋友的人,其实没有真朋友。
探险家帕克在荒漠里看见一朵蓝色的小花,立即跪了下来,感动地说:“天父来过这里。”
在一个没有生命迹象的地方突然发现生命,人对生命的感动最为强烈,而且很容易上升为一种神圣感。
游泳的时候,我把自己想象成一条鱼,从来都生活在水中,并将永远生活在水中,水就是我的生存环境,于是感到从容而愉快。相反,如果总记着自己是一个人,现在是在锻炼身体,必须游完多少米,游泳就成为一件艰苦而无趣的事了。
许多时候人需要遗忘,有时候人还需要装作已经遗忘,否则你是活不下去的。
当我在岸上伫望时,远逝的帆影最美。当我在海上飘荡时,港口的灯火最美。
一个人坚持一种习惯,比如节食、跑步、按时起居,也几乎可以算是有信仰了。
我的一切都存在时间那里,花掉了不少,还剩下一些,可都是支取的同时就花掉,手上什么也没有。
假如一个人不知道自己的年龄,他能否根据头脑里积累的印象来判断这个年龄呢?几乎不可能。有的人活了很久,印象少得可怜。有的人还年轻,印象却很丰富了。如此看来,寿数实在是无稽的。我比你年轻十岁,假定我们将在同日死,即我比你短十年寿。但此时此刻,我心灵中的体验和大脑中的印象比你丰富得多,你那多活了的十年对于你又有什么意义呢?它们甚至连记忆也不是,因为抽象的绝对时间是无法感受因而也无法记忆的,我们只能记住事件和印象。于是,只剩下了一个“多活十年”或“早生十年”的空洞的观念。
难怪柏格森要谈“绵延的自我”,难怪克尔凯郭尔要谈“存在的瞬间”。
假如我能预知我的死期,到时候我一定不让爱我的人觉察,我要和她一起度过一些最轻松愉快的时光,然后悄悄离开,独自死去。我相信,使我能够忍受生命的终结的东西不是他人对我的爱和关怀,而是我对他人的爱和关怀。对于一个即将死去的人来说,自己即将不存在,已不值得关心,唯一的寄托是自己所爱的并且将继续活下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