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的本质是对话。再怎样孤独的藏在箱子里的艺术,都埋着找到另一个对话者的欲念。在这座城市里,总有那些微小而确切的表达值得我们发掘,走进这扇门,看看它们是如何发声,彼此共振。
往期回顾
魏文太的音乐世界 | 艺术开个门 001
跟着巍廉胖子去街拍 | 艺术开个门002
我以前每天就像一条狗在路上到处排泄似的在街头各处拍摄照片。
——森山大道
当你一如往常地走在街头,却发现自己正在被一部相机瞄准时,你会作何反应?
对于这个问题,来自福州的LOFTER摄影达人巍廉胖子能够提供成千上万种答案——自2013年开始街拍以来,他几乎每天都会揣着自己的GR相机在这座容纳着700万人的城市里游荡。
网红你懂吗?
“摄影就像一场奇遇。”这样的奇遇,意味着
同各式各样的人与故事相逢。
有的人面对镜头相当活跃,爽快地摆起pose;大部分人则有些害羞,不过还是会选择积极配合。
可奇遇未必总让人感到愉快,比如有一次,他就被一个号称要在镜头前表演一段武术的汉子丢了板砖(
幸亏我们的胖子动作敏捷地躲开了
)。
巍廉胖子和他的招牌T恤,面对他的镜头该怎么表现你们自己看着办
当我第一次在位于茶亭国际26楼的“
不同照相馆
”遇到他时,很难想象居然有人敢向我面前的这堵摄影师丢板砖。
可只消聊上几句,你就会知道那件印着“脾气极差”四个大字的T恤只是一个幌子,你所仰望着的,是一个温柔的胖纸。
巍廉胖子很有音乐天赋,自称三脚铁十级
“我在大学时代曾经天真地以为,拥有一部单反就能找到女朋友,”也不知是认真还是玩笑,他就是这样描述自己街拍生涯的开端的,“由于我的机器太差,没有妹子愿意理我,只有校门口的老奶奶愿意理我,从此以后,我就拍起了老奶奶。”
黄昏时分,一位老奶奶正在做饭(摄于老台江)
大学毕业回到福州后,这位老台江便揣着相机,开始出没于故乡的大街小巷。
一开始,他并不敢把镜头直接对着人脸进行拍摄,往往只是站得远远的,拍完就走。
可时间久了,街头的陌生人不时释放出的善意让他有所触动:“很多老人家慢慢都认识我了,会拉着我去拍那些我可能想拍的东西,真的是非常热情。”
上世纪著名的战地记者罗伯特·卡帕曾说:你拍得不够好,是因为靠得不够近。
对于巍廉胖子而言,福州城里那些即将逝去的老城区就是他的诺曼底,它们每时每刻,都在创造出无数动人心弦的画面,等待他去靠近、去定格、去保存——这是他与遗忘之间所进行的、无声的战争。
在带着我们去往老台江街拍的途中,遇到好的素材,他总是径直地把相机对准人们,不时用福州话向他们解释说“这些老房子很快就要被拆掉了,我想赶紧拍下来。”
而老住民们大多热情地招呼他:“快点拍吧,以后要是拆了就再也拍不到了。”
让巍廉胖子倍感无奈的是,老城区的拆除自然能够改善老居民们的生活状况,但与此同时,大规模的拆迁对于福州这座拥有2000年历史的城市而言,意味着传统的失意,也意味着集体的失忆。
福州传统的游神活动,参与者大多已过中年(摄于万寿桥)
幸运的是,街拍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能够重新认识这座自己生活了近30年的城市。
很少有人知道,福州曾是一个信仰着诸多神祇的城市:麻王、火神、树神、白真人……通过一张张照片、一次次口述,他才得以了解这一切。
“现代的城市,除非拥有像北京天安门、上海东方明珠那样的标志性建筑,否则你是很难通过一张照片来界定它的拍摄地点的。而我所希望做的,就是在这样一个千城一面的时代,去记录下街头巷尾里独一无二的福州。”
当我们提到一座城时,归根结底说的还是人,在四年的街拍生涯中,巍廉胖子遇到过太多太多让他难忘的人。
其中的一位,便是他口中的“刀疤哥”——为数不多的,在巍廉的镜头下未曾露面的人。
“刀疤哥”姓周,很遗憾,如今已同巍廉失去联络
那是某天早晨的7点钟,身为外卖配送员的刀疤哥正在宝龙背后的巷子里喝着白酒,等待订单的到来。
路过的巍廉自然好奇:怎么有人大白天的喝白酒?
趁着时间空档,两个人也就聊了起来。
原来刀疤哥本是警校的学生,毕业后就业无门,就在酒吧里当起了黑保安。
作为一个“混混”,打架斗殴、坏事做尽自然难免,父亲盛怒之下把他逐出家门,自己的女儿也十多年没见到爸爸了。
刀疤哥对他解释说,大白天的,喝点酒才不至于胡思乱想。
当他提出要拍正面照时,刀疤哥拒绝了,却允许他拍下自己伤痕累累的腿。他说,害怕自己的照片被姐姐看到,不希望姐姐为自己流泪。
他甚至邀请巍廉常来找他说说话,毕竟自己现在什么朋友都没有,上班也不敢说话,就怕祸从口出,和一个陌生人聊天则要轻松很多。
临别时他告诉巍廉,自己的一个狱友就要“出来”了,他们准备再干一票大的。
至于他如今身在何方,已经无从知晓。
这幅照片被他命名为《奔月》,不得不说,意味深长
除了白天,深夜里的福州街头也少不了巍廉胖子的身影。
“凌晨的时候,路边上没有人了,车也很少,你会发现另外一些人出现在了城市里:流浪汉睡在atm机边、睡在天桥下,醉汉在路上走,在靠着行道树呕吐,或是扫地阿姨疲惫地靠在路边休息。平时在人潮里被你忽略的人都一一出现了,或安静、或孤独。”
也正是这样的深夜扫街,让他在今年4月18日的夜里偶遇了一位不幸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