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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魔幻的大都市,过着“土得掉渣”的县城生活

新周刊  · 公众号  · 杂志  · 2017-09-02 08:36

正文

都市的魔幻和县城不相上下,都是当代中国的魔幻现实。图/视觉中国


中国的大城市充满复杂性,用一个更具褒义的说法叫“多元化”。在都市感不断“下沉”到县城的同时,县城风也席卷都市。


文/冯嘉安


“县城算不算城市?”还真有人在网络论坛里抛出过这样的问题。提问者估计是一位县城人,急需求证自己“非农村”的身份。


可“非农村”的县城就一定是城市吗?有网友给出了这样一个有趣的回复:“县城处于尴尬境地,就像一只蝙蝠,非鸟非兽。准确地说,县城是城市之尾、农村之头,位置在城乡结合部或城乡过渡地带上,亦城亦乡,非城非乡,县城可以算是‘准城市’。”


当县城人在都市最热闹的商业街吃着麦肯基的炸鸡、喝着星发克的咖啡、买到阿迪王的跑鞋时,他们的感觉是:我已经是城里人了。县城有着和几十公里外的农村截然不同的生活,这里没有耕作,没有以村为基本单位的生活环境,入夜以后有的是KTV、迪斯科的歌舞升平,而不是村里宁静的虫鸣蛙声。


可是,县城和几十公里外的城市也截然不同,县城总是试图赶上城市的发展步伐,总希望直接复制城市那套时髦洋气的生活方式,然后粘贴到自己的城镇空间中。不过最终的结果却是:对城市的追赶,县城跟不上;对城市的模仿,县城同样也学不像。


城市的生活节奏和发展节奏之快,县城根本追不上。图/视觉中国


相对城市来说,县城很小。小小的县城希望浓缩大城市的生活,结果一切都变得很魔幻。知乎作者“居士说”就认为,县城和大城市最显著的区别,就在于县城的圈子很小,关系网也很小。


小到什么程度呢?打开区电视台看本地新闻,上面从主持人到记者,再到新闻里出现的领导(在县城,科级干部就能称“领导”),甚至包括拍广告的演员,都是我爸妈的熟人。他们可以从头吐槽到尾,比如拍糖果广告那个小萝莉是你族叔家的孩子,现在电视上讲话的人是我刚工作时的上司,新闻里这个村就是咱老家旁边那个……


近几年,很多行业都在大谈“渠道下沉”,远离竞争饱和的大城市,转战县城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县城迎来了大城市下沉来的院线、购物中心、4S店以及各种产品,县城生活得到了一次大升级,县城在往城市靠拢的进程中又靠近了一些。


不过,县城无论膨胀到何种地步,都肯定不会像阎连科的《炸裂志》里所描述的那样,由几万人的小县城“炸裂”成几百万人的超级大都市。即使吃上了麦当劳、肯德基,喝上了星巴克,买到了阿迪达斯,县城的生活依然慢条斯理、优哉游哉地在熟人堆里面打转。


县城生活更讲关系。图/《心迷宫》剧照


小小的县城里,为何总能飘来凤凰传奇的歌声?为什么《摇摆哥》《伤不起》《终于你做了别人的小三》这样的歌曲能在县城里吃香走红?


以《伤不起》和《QQ 爱》闻名乐坛的歌手王麟就表示:“无论哪座城市都有我的歌声,我就是要一路杀过三线城镇的人民广场、吹洗剪理发店、‘样样一元’的两元店,然后攻占下整个华人版图。另外补充一点,不仅是县城,我在北京三里屯、王府井也经常听到这样的歌曲。”


中国的大城市充满复杂性,用一个更具褒义的说法叫“多元化”。新的、旧的、洋的、土的都能在大城市里生根。县城风不算旧,也不算土,却正如县城的位置一样,夹杂在城市与乡村中间。就像风靡全国的县城风神曲,有着都市流行曲的形式,更兼具浓郁的农业重金属味道。


本来在县城路口开理发店的老王,是一把剪杀马特的好手,到了大城市的美发沙龙后,他摇身一变成了“Tony总监”,上班时听着格莱美最新金曲,为开保时捷去上班的LV女做发型。每当他下班后开着电动车穿梭在灯红酒绿的大城市,最后转入满地尽是沙县小吃、兰州拉面和麻辣烫的城中村时,一切又回到了熟悉的模样,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县城。


大城市的路边摊,让许多异乡人有种回到家乡的感觉。图/《我不是潘金莲》剧照


都市感和县城风的边界是模糊的。大城市里熙熙攘攘,无论是外来者还是本地人,都同时浸润在不同风格中并相互影响着。从前,两者之间总会比出优劣,正如县城风在北京人看来是“地方文化”,在上海人看来“土得掉渣”,在广州人看来“好捞”,如今,县城风已经逐渐脱离“亚文化”的身份,成为多元文化的其中一种。


“新区在城外田野开发,矗立起崭新高楼,大多是政府和机关单位。老城区落魄困顿,人口密集,市井气浓厚。居民楼阳台堆满生活杂物,晾晒各式衣服,摆放凋谢的植物。泥地街道,老人把婴儿放在竹制推车中,在汽车开过的飞扬尘土里走动。妇女穿着睡衣提着塑料袋购买食物回来,头发没有梳理,脸色晦暗。男子在路边修理铺污水旁边昏昏欲睡。”


安妮宝贝在《春宴》中的这段话,清晰地勾勒出城市与县城彼此发展过程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城市新区的膨胀,必然伴随着老城区的荒芜与没落。


也许有一天,那些终将被视为都市附庸的县城,只能仰望并模仿着城市。城市的领土扩张、行政变更及自我革新,终将催生出更多的新城区和老城区,从而不断更新着对“城市”和“县城”的各自定义,也不断调试和变换着“城市”与“县城”打量彼此的姿势。


本文首发于《新周刊》49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