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今晚和一个朋友吃饭,他86岁高龄的奶奶重阳节时因为着急接儿子的电话,不小心摔倒在地,得动大手术,也许平时我们经常和父母打电话或是陪他们的话就不太可能出现这种事情了,希望她老人家早日康复,也希望大家善待父母,多尽孝心。
看完这个调查,心里还是很难受的,很有可能,这就是将来的我们。
李老今年七十岁,老伴儿六十八岁。
退休前,李老夫妇都是省城电子研究所的研究人员。良好的家庭环境,在培养子女的问题上,充分体现出了自己的优势。
李老的两个儿子,曾经是、如今也是他们老两口的骄傲。夫妇俩的两个儿子,都考上了北京的大学,一个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一个毕业于清华大学,之后继续深造,取得了高学历后,如今都在北京定居。
在世俗意义上,有这样的两个儿子,对于任何家庭的长辈来讲,此生都应当算是功德圆满了。而“功德圆满”,也是李老在接受我采访时,除了"理性"这个词以外,最喜欢说出的词语。
但是在我听来,
这四个字从李老嘴里吐出,却并不尽是欣慰的情绪,相反,多多少少还有些自我劝慰式的唏嘘。
李老的表述,在我访问到的老人中最有特点,长期的科研思维,使得他的表述极富逻辑性,但又并不显得刻板机械,反而更有一种可信的抒情力量,以至结束采访后,我对他笑言:李老您具有诗人的气质。
李老哈哈大笑,说:
科学本来就是有诗意的。
两个儿子远居北京,李老夫妇的老年空巢生活,过了将近有十年了。起初,一切似乎都还和谐,充裕的养老金足够老两口安度晚年,那段时间,两位老人还经常出门旅游,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
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这对在抚养子女上"功德圆满"的老人,却越来越感受到了垂暮生命的重荷。
两位老人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尤其到了最近两年,更是每况愈下。李老患有严重的心脏病,老伴儿患有严重的高血压,日常生活中,老两口是彼此的医生,一个替另一个量血压,一个监督另一个按时服药。
老两口知道控制病情的重要,心里都很清楚,一旦其中的一个倒下了,另一个都没力气将对方背出家门,而且,另一个也势必会跟着累倒。
这种担忧在今年年初得到了证实。
当时李老的心脏病突发,幸亏邻居帮忙,打电话叫来了 120 急救车。老伴儿也想跟着急救车一同上医院,被邻居好说歹说地劝住。邻居也是好心,担心老太太跟到医院去只会把自己也急出毛病来。
老伴儿留在了家里,可是当天晚上,一个人在家的老太太突然感到天旋地转。
依靠平时掌握的医疗常识,老太太理智地没有进行多余的挣扎,而是就地躺在了地板上。躺下后老太太就感觉到完全动弹不得了,整个身子已经完全不受自己的支配。
她说,那一刻,她认为自己要完了。就这样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直到黎明时分,老太太的病情才渐渐缓和。她始终不敢动,更不敢睡着,她怕自己一旦睡着了,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等到第二天,邻居发现了,也是喊来了 120,后脚跟着前脚,把老太太也送进了医院。
这件事情发生后,李老夫妇的空巢生活正式敲响了警钟。
我们不是没有想过去北京和儿子一起生活。以我们俩的收入,即使生活在北京,也不会给孩子们增添太多的负担。但是北京的情况太特殊了。孩子们除了“北上广”,在任何一座城市生活,我和老伴儿的晚年都不会遇到今天这样大的困难。
两个孩子目前在北京生活都算稳定,也都买了自己的房子,这样已经算是“功德圆满”的事了。但要说宽裕,却绝对算不上。
两个孩子买的房子,都是一百五十平米左右,合计下来,这两套房就将近一千万了。
买完房子,他们的人生基本上就被套死在那一百五十平米上了。
因为太不容易,孩子们的心理上,就格外爱惜自己的小家庭、小日子,这种心理,也可以说是自私,
但我和老伴儿都能够理解。按说一百五十平米,除了他们各自的一家三口,也够住下我和老伴儿了,但孩子们谁都不主动开口请我们去住。
有一年过年,全家人都在,两个儿媳妇用开玩笑的方式互相说:
现在国家人均居住面积的小康标准是三十平米,如果咱们谁家再挤进两个人去,立刻就生活在小康线以下了。
也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和老伴儿当时只能相视苦笑。
也许生活在北京,这条“小康线”,就是孩子们潜意识中的一个底线,击穿了,在心理上就是对于他们人生价值的否定。
他们好不容易在北京立了足,过着还算体面的“小康”日子,我们不能去扰乱他们的生活,给他们成功的心理抹上一条阴影。
而且一个家庭,成员之间需要相对私密些的空间,这个观念我们老两口也是有的,让我们和孩子们挤在一起,我们也会替孩子们感到不便。
还有个办法,就是我和老伴儿在北京租房住。可是怎么盘算,这样都不可行。
即便我们住在北京了,儿子就在身边,可日子一样是我们老两口自己过,还是空巢家庭,顶多周末的时候孩子们能过来看一眼。
这样就等于是白白花了一笔冤枉钱。
思前想后,唯一的出路就是我和老伴儿独守空巢。
对于暮年的生活,我们不是没有做过设计。可现在看,事情没有发生之前,我们的想法都太过乐观了些。
当年我们退休的时候,想着自己老了,绝不拖累孩子们,我们老两口和孩子之间的关系,自从他们考上大学那天起,就已经是“功德圆满”了,从此,在彼此的义务上,都不做强求。
那时我们想,我们在自己的老年,依靠自己不薄的退休金,可以游山玩水,完全投身到大自然的怀抱中去,直到老的哪儿也去不了的时候,就找一个小保姆伺候我们。
起初一切都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着。我和老伴儿退休后年年去外地旅游,在丽江,我们还租了一间民房,连续三年都在那边过的夏天,自己买菜做饭,就像居家过日子一样。
我们自得其乐,孩子们也很高兴,都说自己的父母真是潇洒。因为彼此无扰,我们老两口和孩子们的关系处理得非常融洽。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这样的日子没有过上十年,计划就被完全打乱了。
我们没有料到,自己的身体垮得会这么快。年轻的时候做科研,玩命加班的时候太多,亏欠身体太大,这一点,算是个变量,我们没有计划进去。
怎么办?只有终止云游四方的日子了,提前进入请保姆的程序。
可是,真的开始请保姆时,我们才发现自己太幼稚了。
在我们的思想里,花钱请人为自己服务,就是一个简单的雇佣关系,只要付得起钱,一切就会水到渠成。
谁能想到,如今请保姆难,居然已经是一个社会问题了。
我们最先找了家政公司,伺候两个老人,对方给出的要价是每月三千元。
这个数目,虽然也在我们能够承受的范围内,但还是让我们有些小小的惊讶。
在心理上,我们认为价钱高了些。老伴儿有些想不通,我还给她做了做思想工作。
我说既然是市场化,这个定价一定是市场自我调节出来的,是被供求关系所决定的,通过这个价格,我们就可以得出如今老人对保姆的需求有多大,供不应求,所以才导致出了这样的价格。
你看,我们研究所刚刚毕业的研究生,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三千块钱,可是一个不用受太多教育就能胜任的保姆岗位,也开出了和一个研究人员同等的薪酬标准,这个价格不能说没有一些扭曲。
但这就是现实,我们处在这样的市场环境中,购买服务,只能接受如此的定价。
好不容易,老伴儿的思想工作做通了,第一个小保姆被请进了家门。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吗?远远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