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视网的贾跃亭,真是堪称影帝,其实我对贾跃亭原本是并不厌恶的,因为我素来欣赏有创造性作为的人。然而现在,一个惨烈的事实是:几乎所有涉及乐视网的人包括孙宏斌,都沦为输家,而金蝉脱壳的他,则是唯一的赢家。如果一个人的创造性作为是建立在所有旁人的惨烈牺牲之上,那么,那样的创造性本质上是一种灾难。
一个问题经常令我疑惑:贾跃亭究竟是一开始就挖了一个巨大的陷阱给所有的受害者,还是在形势一步步逼迫之下,他顺水推舟,基于人类自私的共性和自保的本能,不得不“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我猜测,应该是二者皆有。
因为如果完全是形势逼迫,见招拆招,一步步走到如今,而并未早做预备谋划,那么,戏无法演得如此好,算计得不会如此毫无遗漏。但是,若说一开始贾跃亭就试图给全世界挖一个超级大坑,或许也有些不公道。贾跃亭的所为,毕竟和旁氏骗局还是有区别的。
旁氏骗局,是并无真实的项目,完全靠后面的钱来支付前面的钱,必然有极限到来的一天,一旦后面新增的资金支撑不起前面资金的本息,资金链断裂,就是戏唱完的那天。可以说,所有的旁氏骗局,从第一天起,就注定了必有断裂之日,无非时间长短而已。
但乐视网及其所谓生态链,是真实的实业,一旦真的发生所谓“生态化反”,那么实业上的巨大盈利是可以支撑前面的投资本息的。从某种角度上看,乐视网之殇,和上一轮大熊市里德隆三驾马车,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们都试图利用金融点金术,使实业超常规发展,进而反哺金融链条,产生良性循环。无奈的是,上一轮熊市使德隆熬不过冬季,而这一轮创业板的熊市,也使乐视网弹尽粮绝。
然而,贾跃亭和德隆唐万新之间的区别在于,唐万新入狱,挺身担当了至少一部分责任,而贾跃亭则在众目睽睽之下远走高飞,将所有责任推开,以乐视网唯一胜利者的无赖嘴脸,到美利坚享受他的豪宅去了。明知许多融资持有乐视网的股民将会血本无归,明知很多被他“生态化反”美景深深蒙蔽的铁粉可能家破人亡,而贾跃亭却如刘鑫那样做无辜状,仿佛他也很委屈,他也很尽力,但同时,大洋彼岸,他又分明如无赖那样斜着眼看着所有的受害者们,鼻子里微微一哼,画外音似乎是:我就这样了,你来咬我啊?
太平洋太宽,没人有那么长的脖子。
看来,还真不大可能有什么人,能把贾跃亭咬得到。
我不禁要问,究竟为什么,贾跃亭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地远走高飞?
分析可以得出三点:
一,
贾跃亭演技太好,心机太深,套路太长,脸皮太厚。以上四点,超出了投资乐视网的广大正常人的认知范畴。因此,即便在媒体广泛报导乐视手机已经拖欠巨额供货商货款,但乐视网的投资股民们,并未引起充分的警惕和重视。
二,中国的散户维权力量太弱,股市动辄停牌的制度并不能很好地保护投资者尤其是中小股民。
乐视网的股东,整整有18万零6千多户,估计其中机构和大资金有6千多户吧,剩余接近18万户,全是中小散户。中小散户如同一盘散沙,缺乏凝聚力,遇到不合理不公正的现象,很难迅速形成合力去维权,反应迟钝,错失可以制约贾跃亭的良机。
此外,上市公司动辄长期停牌,也使中小股民失去主动权。假如没有停牌,随着乐视网股价的下跌,广大中小股民必然会早早从麻醉中清醒,掀起讨伐贾跃亭的舆论狂潮,众人会变得警醒,那么贾跃亭想轻易溜出国境,恐怕就难度大很多。然而,长期停牌,股价表面上维持不变,使得持有乐视网的中小股民陷入幻想之中,每个人其实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有幻想就缺乏斗志,对贾跃亭就缺乏监督了。
三,
孙宏斌的高位接盘,使得广大吃瓜群众以为贾跃亭已经找到了活路,没必要鱼死网破了。因此,对于贾跃亭出境,没有给予足够重视。
目前,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孙宏斌的乐视网遭遇,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孙本人也因此在乐视事件上成为一个令人同情的受害者。但是,我一直有一种疑惑:久经商场,经历了无数风雨的孙宏斌,为何会如此轻率就做出这么一笔开销如此庞大的投资?这和孙宏斌在其历史过往中所展现出的高智商、极佳的判断力,有着过于严重的不合。
孙宏斌入股乐视时,乐视的各种危机已经暴露出大部分,手机业务陷入瘫痪,电视机业务也放慢。并且,做如此大的投资,不可能不做财务尽职调查。必然早知道乐视网有巨额的应收账款,而且以当时乐视体系的左支右绌,明显很难收回那些账款。孙宏斌在最近的发布会上说,早知道了,但没料到收不回。然而,彼时乐视系上市公司之外的情况,其实已经十分明了。如此情况下,为何孙宏斌竟然还愿意以每股35元多的高价收购乐视网股票?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有悖常情。
另外,从孙宏斌入股乐视之后,乐视网事件进展的几个节点上看,每次乐视网爆出新的危机时,孙宏斌都显得十分淡定。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为有钱人的世界不那么在乎几十亿元,但多多少少总让人感觉有些蹊跷。
无论如何,乐视网如今已经复牌,后面有几件事情是可以推测出来的:
其一,贾跃亭的所有股份,因质押出去了,必然被强行平仓。而且如果股价太低平仓之后,估计还可能会欠质押方若干个亿。那么,贾跃亭将不再是乐视网的股东,他既然已经跑到国外,显然就是不打算归还质押爆仓后的欠款。因为如果归还这个,那么其他供货商的欠款就没理由不还,他既然已经赖了,肯定就会一赖到底。
其二,正因为贾跃亭将会不再有乐视网股份了,以后乐视网这个上市公司和他不再有任何股权关系了,那么,他不再在乐视网上市公司里有利益诉求,必然会更加没有动力让乐视系关联公司,归还上市公司的欠款了。所以,那些欠款最终多数将成为死帐烂账,最后计提亏损,上市公司可能陷入严重亏损,不仅有可能被ST,甚至有退市危险。因为按照规则,创业板公司是不允许借壳上市的。
其三,孙宏斌后继该怎么办?如果他打算保乐视网这个壳的话,那么,有可能等乐视网跌到只有几元钱股价时,在二级市场买入,进行增持。不过,乐视网欠供货商的巨额欠款该怎么办?毕竟是上市公司欠的钱,即使换了大股东,上市公司该还还是得还,这将是乐视网以及孙宏斌,始终难以甩掉的包袱。
乐视网何去何从,仿佛一幕免费上映的精彩大戏,值得我们每个股民细细欣赏,用心品味。在资本市场,如此鲜活的案例并不经常可以遇到,值得去观察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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