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久违了。
这次20天的日本旅行终于结束了,收获颇多,找机会跟大家汇报下。不过今天我还是来遵循诺言,开始更新新的案件:木嶋佳苗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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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序章
在日本的犯罪史上,有很多令人「津津乐道」的案子。比如阿部定的情杀,都井睦雄的仇杀,赤穗浪士为主寻仇后的殉死,日本赤军为了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而在山中互相残杀等等,在案发之后都成为了一代代人们茶余饭后经常提起的谈资。而发生在21世纪初的木嶋佳苗案,因为其中交杂了情爱、诈骗、非自然死亡等等因素,我相信它也会成为日本犯罪史上一个新的传奇。
木嶋佳苗,因为「嶋」字并非传统汉字,而是日本自造汉字,所以在我国往往写作「木岛佳苗」。在这里,我们遵循原文,仍然叫她木嶋佳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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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Legal High》的读者们,一定对第二季中的主线剧情「魔女审判」记忆犹新。剧中由小雪扮演的「世纪恶女」安藤贵和,涉嫌毒杀了自己的情人后获取高额保险金,这一原型其实就源自于木嶋佳苗。然而,真实的木嶋佳苗,与剧中的描写其实有着颇多的不同。然而,在描述木嶋佳苗这个人之前,先让我们来看一看她的那些受害者们。
(1)东京都青梅市的53岁男性,寺田隆夫,工作是相亲网站的系统工程师。2009年1月31日于自家中死亡,2月4日才被警方发现。死因为一氧化碳中毒。检方以故意杀人罪对木嶋佳苗提起公诉,木嶋佳苗拒绝认罪。
(2)千叶县野田市的80岁男性,安藤健三,退休在家。2009年5月15日夜间,安藤的家中发生火灾,之后警方在废墟中找到了安藤健三的尸体。检方以故意杀人罪对木嶋佳苗提起公诉,木嶋佳苗拒绝认罪。
(3)东京都千代田区的41岁男性,大出嘉之,工作是不动产经营。2009年8月5日,大出嘉之被发现死于埼玉县富士见市的一处停车场内,死因为一氧化碳中毒。检方以故意杀人罪和诈骗罪对木嶋佳苗提起公诉,木嶋佳苗拒绝认罪。
这三名死者的共同特点是,都与木嶋佳苗保持着「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关系」,并且都是独居大龄单身男性。除此之外,三人都先后给木嶋佳苗的账户中汇入过大额的现金。在警方开始对大出嘉之的死亡进行调查之后不久,与木嶋佳苗相关联的这些大龄单身男性的异常死亡,便让警方迅速将木嶋佳苗锁定为最大嫌疑人。随着警方对木嶋佳苗的银行账户的调查,一个简单而清晰的逻辑便浮现在了这些刑警的脑海中:图财害命。
2009年9月25日,木嶋佳苗被警方以涉嫌故意杀人的名义正式逮捕。在此之后,警方顺藤摸瓜的调查,让一个更惊人的事实浮出了水面:木嶋佳苗的「受害人」,远远不止这三个人。
与木嶋佳苗保持着恋爱关系,并且突然死亡的男性,除上述三人之外,还有另外三个人,分别是70岁、76岁和69岁的三名独居老人。死亡原因分别为急性脑溢血(70岁)以及一氧化碳中毒(76、69岁),但由于当时木嶋佳苗并未进入警方的监视范围之内,而且三名老人也无在世亲属,因此这三名男性的死都被简单尸检后确认为事故意外死亡。
除此之外,在案件发生并公之于众之后,还有超过10名男性向警方提出遭遇过木嶋佳苗的诈骗及盗窃。警方经过立案侦查后,确认除死去的大出嘉之之外,还有两名男性被木嶋佳苗诈骗了约320万日元,并有三名男性遭遇了总共350万日元的诈骗但未遂。警方随即另案对木嶋佳苗提出了诈骗、盗窃及诈骗未遂的指控。
而如果我们根据警方指控,将木嶋佳苗从这些死去及未死的受害者身上榨取的金额进行累加的话,这个数字将达到1亿日元以上。其中,死于心脏病突发的70岁男性曾经先后向木嶋佳苗的账户中汇入过7380万日元 —— 而木嶋佳苗的辩解声称这笔钱是已死去的老人主动向她进行的金钱支援。将这笔存在争议的巨款排除在外,木嶋佳苗从其他受害者身上所获得的钱财,其实仅有3365万元而已(约合人民币209万)。
仅仅为了200来万人民币便铤而走险的木嶋佳苗,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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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嶋佳苗,1974年11月27日出生于日本北海道的中标津町,上小学时全家搬到了临近的别海町。别海与位于日本最东端的根室仅相隔50多公里,可以说是天涯海角了。
木嶋家是别海町的名门,家庭富裕。木嶋佳苗的父亲是行政书士,专门起草与经营申请、公司变更等等相关的法律文件;母亲是当地的钢琴教师,有自己的钢琴教室。家中子女共有三女一男,木嶋佳苗是长女。
木嶋佳苗的家庭环境虽然优越,但父母对子女的管教甚严,家中没有电视,也禁止一切游戏机、漫画等等娱乐用品的出现,零用钱也几乎保持着最低的水平。然而,木嶋家的气氛,却不像我们想象得那样沉闷:尽管禁止购买漫画书,但父母会主动引导家中的子女们阅读一些严肃的书籍,并且在家中构建了一个小型图书馆;喜欢料理的父亲会每天给孩子准备漂亮的便当,每逢节假日还会全家一起外出野餐,由父亲亲手制作烟熏鲑鱼等等美食;也许是母亲的爱好的缘故,家中经常鸣响着古典乐,父亲也会拉上一手好提琴。在周围的邻居看来,这是一家优雅而平静的家庭。
在同学眼中,木嶋佳苗是一个温和而稳重的女孩,在学校中从不与人发生冲突。升入高校后,她积极参加志愿者活动,并且担任了照顾孤寡老人的志愿者团体的领导。从那时起,木嶋佳苗便常常与那些高龄独居老人接触,并且深得他们的信任。
然而另一面,木嶋佳苗也有很多让同龄人们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例如,她的钱包里总是装着万元大钞,在外游玩回家的时候总是搭出租车 —— 相比起来,大多数同龄人的交通工具仅仅是自行车和公交车。同时,也有一些同学曾经看到过木嶋佳苗在晚上钻进中年男性的车里,于是关于「木嶋佳苗在进行援助交际」的流言,便在别海这个小镇上传开了。
初三时的木嶋佳苗,做出了她人生中,第一次「出人意料」的举动。
初三毕业考试前夕,木嶋佳苗偷出了家中的存折和印章,乘坐出租车前往了离家接近60公里的根室。在那里,她从银行中取出了家中300万日元的存款。
一个中学生,大老远独自一人乘坐出租车来到这个小镇的银行,无论如何这都是会让人起疑心的行为。于是在目送着木嶋佳苗进入银行之后,出租车司机拨通了报警电话。十几分钟之后,根室的警察便来到了银行,将拿着300万现金袋的木嶋佳苗控制住,并联系了她的家里。在母亲的百般逼问下,木嶋佳苗并没有讲出自己取钱的目的是什么。然而,从她初中毕业的感想文中,我们也许可以猜出一些什么:
「我现在生活的世界,仅仅是别海町这个小镇而已。但是,我想要看到的世界,是更加广大的地方。在成为大人的路上还有很多难关,所以我需要更加努力地去学习。」
也许,她当时是想要摆脱这个小镇和家庭的束缚,投身到更加广大的世界中吧。
自此之后,木嶋佳苗与家中的关系,尤其是与母亲的关系急剧破裂。上高一时,木嶋佳苗搬出了自己家,而是搬到了同镇的外婆家。脱离了严格的父母的管束,木嶋佳苗的生活一下子变得自由了起来,而这也让当时与她有关的那些流言蜚语变得合理起来。
木嶋佳苗窃取家中存款的事情败露了,所以这并不能解释当时身为中学生的她,为何身上会有大量现金的事情。而在木嶋佳苗案的第23次公判中,木嶋对自己当时金钱的来源,是这样供述的:
「上高二时,我交了一个男朋友,他是别海的一家小公司的老板,差不多40岁。我的第一次性经验也是和他在酒店里发生的。一天,他因为公司经营上出了一些问题而找到我,问我可不可以帮他向父母借一些钱。我因为害怕父母的责备,于是偷偷从朋友的家里偷来了存折和印章,先后取出了700-800万日元给了他。没想到给他钱之后,这个人便跑到了东京。而不久后,事情败露,朋友的家长找到我家,于是我的父亲便向对方赔偿了这笔钱。」
关于这个陈述,木嶋佳苗的亲人们并未给予任何的回应。
(高中时的木嶋佳苗)
因此从小具有着肥胖的倾向,木嶋佳苗在同龄的男生中并没有什么人气。同时,因为她学习优秀,人又有些高傲,所以被大多数的同学敬而远之。在这些同学的眼里,木嶋佳苗具有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骄傲和自信。也许是为了让同学们刮目相看的缘故,木嶋佳苗甚至故意将自己与一些中年男性约会的照片拿给同班的女生看,并且骄傲地宣称:「我有男朋友哦,而且对方是成年人。」当然,这样的行为不但没能让同年级的同学们对她的「魅力」有所认同,反而助长了她「援助交际」的流言的传播。
当然,木嶋佳苗本人对此毫不在意。
1993年,木嶋佳苗18岁时高校毕业,木嶋佳苗因为一直以来成绩尚佳,在升学考试前还煞有介事地与女生们讨论自己该上「青山学院」还是「玉川大学」—— 都是位于东京的优秀大学。然而事与愿违,木嶋佳苗最终在所有的大学入试中都落了榜。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多数日本的高中生都会选择在故乡复读一年,来年再战。然而自视颇高的木嶋佳苗,显然不愿在同学们的面前丢脸。于是她参加了位于东京的肯德基总部的招聘,通过了面试。尽管不是去东京上大学,但至少也算是去了东京工作。自此,她将北海道的那个小镇,以及那些对她说三道四的同学们,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在木嶋佳苗的高中毕业纪念册里,她是这样写的:
「梦想:成为一名可爱的妻子和母亲
喜欢的类型:成熟的男性
讨厌的类型:邋遢、穷、愚蠢的人
喜欢的电视节目:料理节目,赌马节目
感想: 我的梦想,是构筑一个温暖的家庭。做一名合格的专业主妇,为丈夫尽心尽力。从3月开始,我就要成为一名东京人了。单单说起『TOKYO』这个词,都会让我感到欢欣雀跃。在那里,肯定会有很多新奇有趣的事情在等待着我。我会尽我所能,搜集一切有用的信息,让自己的东京生活充实而快乐。东京真是个随时可以让人兴奋的地方呢。」
来到东京后不久,木嶋佳苗便积极准备了再次参加东京的大学入试。之后努力了两年的她,最终勉强考取了位于东京的东洋大学的函授部,总算是如愿以偿,正式成为了东京的一名大学生。
(图为东洋大学校花,不是木嶋佳苗)
然而,此时在东京的木嶋佳苗所面对的,并不是她长久以来渴望的,看到更大的世界的机会,而是更为首要的生存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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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木嶋佳苗高中时从家中搬出,木嶋家的内部关系也逐渐出现了裂痕。
从家里偷窃存款、在外面有着援助交际的传闻,发生在木嶋佳苗身上的这些事情,成为了她的父母对立的契机。原本抱着「让子女们自由成长」的想法的木嶋父母,在长女佳苗发生了这些事情之后,对如何培养子女的问题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而争吵的结果是,木嶋的母亲带着次女搬到了遥远的长野县,开始了与佳苗父亲分居的生活。另一方面,佳苗的父亲除了要负担搬到长野的妻子和次女的生活费之外,还需要照顾家中只有12岁的儿子和10岁的末女。不堪重负的父亲,向木嶋佳苗提出了让她自己解决生活费的要求。
木嶋佳苗最初在肯德基的工作,仅仅过了3个月之后,她便因为工作强度大,以及工资不高为由,辞去了这份工作。为了维持生计,木嶋佳苗在许多地方打过零工。一年之后,她在一家「约会俱乐部」进行了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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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约会俱乐部」,其实是一种变相提供「拉皮条」业务的场所:想要挣快钱的女孩子们在这里进行登记,留下自己的联络方式;而想要找女孩的男性客人们可以来店里,翻看女孩子们的信息,挑选自己中意的目标,给店家缴纳一定费用后,店家便会联系女孩与客人会面。光顾这些店面的客人,大多数都是在寻找上床的对象,所以见面后也一般是直接谈好价钱便一起去开房。就这样,木嶋佳苗在自己所憧憬的东京,开始了一边打零工,一边卖身的生涯。
在这段时间里,让木嶋佳苗真正痛苦的,无疑是人生理想和现实的落差。曾经自认为是聪明、有钱、独立的她,如今却不得不独自一人在东京卖身,可以说是相当落魄了。然而,从她自己对当时生活的回忆,我们却似乎看不到她的痛苦。
「当时我注册了约会俱乐部。这不是卖身,而是与男人进行交往后,在情投意合的前提下,与男人发生性关系并接受对方自愿的金钱援助的行为。」
「当时我在俱乐部里,相当有人气。每次外出约会的价码都在10万日元以上。」
看到木嶋佳苗那副尊容的各位读者,恐怕都不会想要拿出6000多人民币,去和她睡上一晚。然而,如果我们想象一下那个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