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人属智人种,科学松鼠会元老级成员+高分子化学与物理硕士+果壳阅读出版人+前媒体人+前非著名乐评人。现负责文艺范儿的知识写作平台十五言社区,微信号www15yancom
六十多年前,哈佛大学的几位科学家理查德·所罗门(Richard Solomon)、莱昂·卡明( Leon Kamin)和莱曼韦恩(Lyman Wynne),拿人类的好伙伴做了个残酷的实验。他们把40只汪星人放在箱子里,箱子用隔断分成两半。在汪们所在的一边,实验人员对箱底通电,遭受电击的小家伙惨叫连连,它们试图通过不是很高的隔断板跳到另一边。但要命的是,跳过去之后,另一边也被通上了电,多次遭受电击的汪星人最后都放弃了跳跃,即使另一边再也不通电了,它们也不会去再次尝试。关于这些实验的文章。发表在了1953年的《异常和社会心理学期刊》(The Journal of Abnormal and Social Psychology)上。
你们对我有什么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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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大约十年,滨州大学的心理学家马丁·塞利格曼(Martin Seligman)多次以不同形式重复了这个实验。比如说,他将三组汪星人引入,第一组被简单地加上了鞍具,随即解下,没有遭受什么痛苦;第二组被加上鞍具之后,接受短暂电击,但汪自己可以经由碰触前面的杠杆来中断电击;第三组也接受短暂电击,它前面也有杠杆,但杠杆没有中断电击的作用。·塞利格曼教授经过这些实验,发展出了赫赫有名的“习得性无助”(Learned helplessness)理论,亦即经过某种学习而得来的无助感——当发现通过抗争或适应性调整,都不能逃脱不良环境的威胁时,动物或人就会放弃努力,表现为此后的消极行为。
对人类来说,习得性无助最典型的一个发生环境就是集中营。我们能从2004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凯尔泰斯·伊姆莱(Kertész Imre)的自传体小说《无命运的人生》里读到这一点,小说写的是,一名布达佩斯少年被抓到纳粹集中营、从奥斯威辛到布痕瓦尔德到蔡茨的过程,原本乐观的他,和其他犯人一起慢慢屈从于越来越恶劣的生存环境,放弃反抗,放弃求助,直至最后丧失了求生意志。说实话,读伊姆莱小说对我而言,是无比难捱的一种折磨,除了他之外,还没有任何一位作家的作品给过这么强烈的绝望感。我还能记得十几年之前,自己在上海徐汇区一个租来的小房子里读它的心情,就好像溺水时什么也抓不到一样。
消极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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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被强加的绝望,多数动物或人所能做的都是放弃选择,任由环境处置,甚而,自己也成为环境的帮凶。哲学家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ndt)在探讨“平庸之恶”的时候就指出了这一点,她认识到屈从的关键,是拒绝思考,在极权的压力下,你不再甄别自己行为的对错、后果和意义。藉由这种集体无意识,绝望逐渐蔓延,从一个人到另一个人,从一群人到一群人。
人就是这么脆弱如苇的一种动物。一旦你拒绝思考,你就真的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选不了了。
不过,曾担任过美国心理学会主席的马丁·塞利格曼,并不是一味研究绝望的专家,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最卓著的贡献并非“虐狗”,而是建立了积极心理学——2004年他的TED演讲即以此为题展开,这是一门采用科学原则和方法来研究幸福的课题。他主张用习得性乐观来对抗习得性无助。
找到病状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寻找治疗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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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及此处,我会想,要不要谈谈爱情里的绝望呢?对于现代生活中的平常女性来说,能让人深刻体会到绝望的事物,爱情算是很重要的一种。爱而不能得或者爱而被亏欠,都能将一个人拖进如坠深渊的境地,但,谁也都知道,只要死不了,就不可能永远绝望下去。你看,连被嫌弃了一生的松子都不绝望,你又有什么资格绝望?
我们大多数人类,从出生便被告知,你的毕生追求是幸福。由此展开漫漫求索之路,不断磕碰、摔倒、撞得头破血流甚或堕入深渊。其中也有一些(还不少)人,倾尽全力之后依然发现,自己离这个目标反而越来越远。
科学对此自有解释,根据安德鲁·奥斯瓦尔德(Andrew Oswald)等人的一项研究,人的幸福感是固定的。每个个体都有一个幸福基准线,在生活这条长河中,面对微澜或者波浪,你的幸福感会随着基准线上下波动,但不会偏离太远,哪怕因为重大变故一下子冲到爆表,也终将慢慢回归。无论是因为车祸而失去了双腿,还是中了六合彩而一夜暴富,当事人在过个几年之后,也差不多没事人一个了,每天到底是乐呵呵还是苦哈哈,与最初无异。如果你天生是个不大能快乐的人,也很难通过赚更多的钱,或拥有一个看似正常的美满家庭而如何如何。这个观点被称作“幸福定值理论”。
也有对此提出异议的研究者。2010年,来自墨尔本大学的布鲁斯·黑迪(Bruce Headey)团队通过一个长达25年的大型追踪调查,考察了生活方式、工作、社交、信仰等各个方面对人的影响,得出结论是:你所选择的生活,还是会很大程度地影响主观感受的。比如对于婚姻或长期关系来说,和严重神经过敏的人在一起,幸福感会越来越低,对于女性来说,如果身体肥胖,会很大程度削弱幸福感。上世纪末本世纪初兴起的“积极心理学”,很大一部分的研究,就是在努力探寻,人如何能以主观努力来改变自己的幸福感。
“谁说的胖子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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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人生快乐的希冀,大抵也是在“就这样了”和“不行还有救”之间振荡,正对应着以上的两种说法。事实上它们并不绝对矛盾,基因与环境一起塑造并改造我们,一个人感到快乐、获取幸福的能力当然有先天的基础,快乐天注定,却也取决于我们能多大程度地“发掘”快乐吧。
科学家认为,大脑中影响我们这种主观感受的部位,存在于调节情绪与动机的前扣带回皮质,与负责情绪记忆处理的杏仁核。哈佛大学的研究人员丹尼尔·沙克特(Daniel Schacter)和唐娜·阿迪斯(Donna Addis)等人发现,核磁共振成像下,当被试思考积极乐观的问题时,这两个部位就被激活,而转向消极悲观的思考之时,它们就受到抑制。所以,不妨如此来描述“追求幸福”这项人类活动:它的目的是最大程度地激活我们的前扣带回皮质和杏仁核。更有趣的是,大脑中还有一个尾状核,它在我们去憧憬幸福(好事情)时被激活,而一旦结果并不如预期,它会将之记录下来,以调整下一次的期望值。
各种情绪都可以在脑内找到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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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三个大脑区域,在关于爱情的科学研究中也表现得极为重要,借助大脑成像技术,我们可以看到,在很多涉及爱情的测试中,如让被试去看心上人的照片、回想两个人交往的一些细节时,这些部位会“闪耀”起来。当然,爱情上的满足,也是人生幸福中的一大组成部分。
但就是有人完全没法找到期待所在,怎么办?鲁迅曾对许广平说过“我知道,你的反抗是因为有希望,而我的反抗是没有希望,不但没有希望,连绝望都没有”,这句话可谓“扎心”,也许这才是活着的全部要义。黑暗中寻找光明,甚或在黑暗中倔强地走下去,这种本能都已经写在了基因里。倘若失去了对生存的乐观态度,人类种群将不可能生存,所以演化给了人希冀的勇气。最终让你和我存活于世的,其实只有两种东西:非理智的乐观,理性的悲观。
作者:小庄
来源:科学松鼠会
编辑:红色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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