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书丨人有玉德 文有水气

人大抵会走过一些路，经历一些事，见过一些人，活过一些日子，我们将之称为阅历。那么，阅读汪曾祺，你至少要在众多的阅历中容纳一种观念：日子平淡，有心人能过出趣味，耐心人过出滋味，真心人过出至味。然大道至简，至味无味。

如果我说：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这句话虽有胡兰成和张爱玲的传奇做典故，也还是泛滥而矫情了些。或者我引用苏轼的诗“人间有味是清欢”，虽然清淡，却又太文雅了些。倒是明代诗人张方贤《煮粥诗》里说的“莫言淡薄少滋味，淡薄之中滋味长”，可算是接近汪曾祺的一点本色气质了，但也略显寡淡，少些醇厚。

汪曾祺的精神温润如玉，文字清逸如水。在选择文学读物的时候，我特别偏好那些饱含沧桑却精神明亮的文字。文如其人。我喜爱的另一位作家木心也是如此，出狱离国再回归，家破人散，时代消逝，平和地说“不知原谅什么，诚觉世事尽可原谅”。宽广的胸襟，温和的精神，千回百折，是以心拆解了人生苦难，弥散出圣洁的光辉。传统文化赋予“玉”五种德性——仁义智勇洁，以之喻人，如汪曾祺，如木心；“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以之喻文，如汪曾祺，如木心。所谓的士大夫精神，所谓的绅士风度，在汪曾祺和木心的身上，是真的。

浮躁的时候，闲适的时候，打开汪曾祺，便进入恬淡自然、心智觉解的境界。从日常饮食、莳花弄草、乡土俚俗、文化品赏到工作处事，工笔画出，在寻常的日子里咀嚼味道，睿智到幽默，渊博到平和，深情到质朴。《菰蒲深处》是汪曾祺的小说集，一阕乡土之歌。 “菰蒲深处疑无地，忽有人家笑语声。”行到水穷，坐看云起， 就在那山重水复处，你看见了一处繁花绿柳的村落。

从精神清净来看，西方人的《瓦尔登湖》和《钓客清话》有这气质；从咂摸声色餐品来看，蔡澜堪为一绝；而汪曾祺是一个更清澈更有味的世界。

陈 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