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不多时,袁净初端了盆热水进来了。她心悬狐晏伤口,坐到床沿,想也没想伸手就去解他衣衫。指端方碰到他身子,猛然惊觉,慌忙拿开手指,脸如霞烧。她站起身子,背对床褥,道:“洛儿,你脱……脱了公子上身衣衫,再用衫子盖住他身子,只把右肩露出来。”说话间,她脸上愈发滚烫。
袁达洛不情不愿地照做,上身外衫尽退,露出了金丝肚兜。袁达洛皱了皱眉,冷哼了一声,十分不屑道:“这草包公子果然是个绣花枕头,都多大个人了,还穿了件火红的肚兜。”袁净初心中一动,顾不了许多了,转过身瞧去,果见狐晏穿着件肚兜。那肚兜打眼一瞧,就知道是女子的贴身小衣,绵软精巧,中央用金线,绣了只小巧金凤凰。
袁净初心里一沉,暗想:“我还道他有情有义,没料到竟是个登徒子。一面招惹其他女子,穿他人肚兜,一面又来……”念及自己竟对此人芳心暗许,浑身一凉,“罢了,这人救我脱困,待他养好伤势,便对他下逐客令。”心烦意乱地拧干巾帕,复又坐到了床边,给狐晏拭伤口。她面儿上冷冷的,再也没有先前的旖旎心思。
袁净初心中烦躁,手上动作亦不复先时的柔缓。少不得拭疼了伤口,弄得狐晏昏沉之际冷汗淋漓,他双眸紧闭,眉头拧作一团,不时无力地浅哼,显然痛楚难当。袁净初忽然想到:“这人伤成这般模样,在乔府之时却硬是一声没哼,自是怕他人发觉了行迹,玷污了我的清誉。”心中一酸,眉端指间,稍稍柔和了些。擦拭之后,袁净初又按耐住烦躁,将他伤口包扎妥当。
袁净初瞧着狐晏,心里五味杂陈。他,真是个登徒子么?若说是,他大可就着乔安怀颠倒是非之言,顺水推舟,辱我清白,又怎会苦苦替我遮掩!若说不是,他穿着的火红肚兜,却又是铁证。爹在男女之事上,多有不检点之处。从前娘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下世时,犹带着满腹苦楚。我万万不可重蹈了娘的覆辙。可是,可是……
袁达洛冷不丁说道:“你可别对这个草包公子动心,他恣意穿着女子小衣,可见轻薄惯了!你们姑娘家,最喜以貌取人。你可别瞧他人模狗样,就叫他骗了去。”袁净初心间一乱,冲口道:“你哪儿来那么多话!”转过头看着袁达洛,站起了身子,“好生看着他,我去云凌峰采些草药。”言未毕人已出了卧房,自正屋拿了竹篓镰刀,出门去了。
云凌峰在石屋往北,大约四五里处。因请不起大夫,爹与洛儿偶有小恙时,袁净初便来此处,采摘草药,权且施用。袁净初从乔府驾出的那辆马车上,解开马儿,骑之赶到了云凌峰。她翻身下马,行至密林深处,一边细细辨认药草,一边或摘或割,放入篓里。
不一时,到了一条卵石铺底的小溪前。袁净初忽望见,溪对面的峭壁上,两枝紫色的碎叶花苞,迎风摇曳。袁净初欢声叫道:“半枝莲!”放下竹篓镰刀,坐到溪边一块青石上,脱起鞋袜。方脱了左脚,袁净初还过味儿来,俏脸一冷,道:“半枝莲治外伤,最是管用。那个登徒子,合该多受些罪,怎能给他用?”欲把左脚鞋袜再穿上,又觉哪里不对,隐然间,她好似觉得非得找出个理由说服自己。转念想了想,又道,“不对,给他用了半枝莲,他好得快些,我就能早些下逐客令了。”
袁净初又脱了右脚,趟过浅溪,走到了峭壁下,手作凉棚,举目仰望,那半枝莲生在高约八九丈的凸壁上,山壁亦是怪石嶙峋,十分陡峭。袁净初见怪石上时有凹凸之处,壁间又有不少枯藤野蔓垂下,可借之攀缘。主意既定,袁净初涉溪折回,穿好鞋袜,又去左近找寻其他草药。只待夜暮更深,再来峭壁处,摘取半枝莲。
原来那半枝莲,虽是不可多得的药草,然其蕊中却有剧毒。它的紫色花瓣,白日紧紧闭合,夜半子时,花苞方才绽开半个时辰。其间,花蕊里将散出浅浅白烟,烟尽毒除。摘取之后,需尽快熬煮。如若不然,蕊里又会滋生毒质,无法去除。
日暮月升,林子里暗森森的,一股凉意弥漫开来。偌大的云凌峰,静得出奇,只不时听闻几只夜鸦呀呀叫唤。袁净初忽然害怕了起来,将镰刀丢进竹篓,紧紧地抱住篓子,朝浅溪那边疾奔。她双眸直直地盯着前方,两边的幽木荆芥,俱不敢看,为分心壮胆,展喉唱起小曲来:“月儿弯弯云中探,一鞭扯下九重天,悬在床边挂罗衫。星斗灿灿撒霄汉,一箭射下几串来,缀上鬓间作珠环。”
袁净初边疾奔,边高唱,唱罢一遍,即又再来一遍。突然,左侧的荆芥中,传来簌簌声响。袁净初浑身一僵,步止曲歇,把那篓子抱得更紧了,心口砰砰乱跳,掌心里全是冷汗,背脊凉飕飕的。她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朝左侧瞄去。只见苍苍朦月下,那荆芥枝影,窸窣抖动,好似有什么活物正朝外钻。
袁净初心间一紧,暗道:“云凌峰上,晚间多有活手鬼、活脚鬼出没,莫不是叫我碰上了!”正要抬脚疾奔,却见那荆芥枝抖动愈快,忽地晃过一道暗影,一只枯白断手窜了出来,而后又窜出两只断脚。袁净初倒吸了一口凉气,梗着脖子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咬紧牙关,拔足便跑。那只断手,扭动五指,迅疾前爬,两只断脚亦是快步地跃行,紧紧跟在袁净初身后。
忽听见溪水淙淙,离那浅溪已不远。
袁净初一鼓作气奔到溪前,再顾不得脱了鞋袜,一脚踩进小溪,衣摆鞋袜立时湿透。她飞奔到峭壁下,放下篓子,拽住枯藤就欲往上爬。此时,背后忽有扑通挣扎之声。袁净初疑心大起,回头瞧去,竟是那断手断脚原要趟溪跟来,没料到一到溪中,即叫溪水淹住,登时透不过气来,一顿挣扎,又爬回到岸上。隔溪对着袁净初,徘徊遥望。
这下子好了,活手鬼与活脚鬼,一时难以渡过溪水。袁净初着实松了一口气,她一摸额头全是冷汗,心里只盼子时快快到来,采了烟尽毒散的半枝莲,早早离开这个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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