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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用刁民想害朕”

浪潮工作室  · 公众号  · 社会  · 2017-06-28 11:01

正文

昨天漏了的红包今天补上,没错,我们就是喜欢发红包

红包群入口在文章结尾



撰文 | 甄希

出品 | 网易浪潮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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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要么是被害妄想症患者,要么就在通往妄想症的路上。


每个人都爱幻想。有人幻想自己要当国师荣华富贵,有人幻想自己接近权力。还有一些人,幻想自己要受到迫害和虐待。只不过,有些人为此感到兴奋,有些人为此感到惊恐。


那些为了不存在的迫害而惶恐不安的人,我们一般称之为被害妄想症。这些人其实早就被精神病学家盯上了,时刻准备着把他们一起打入精神病人的行列。


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有,在此,送上一份“被害妄想症”诊断书。

确诊妄想症


1910年,知名心理学家卡尔·贾斯伯斯(Karl Jaspers)在《精神病理学》中指认,爱妄想的人,有精神疾病的倾向。并总结了这类病人的三个特点:确定性、顽固性和奇异性。


卡尔·贾斯伯斯 / Famous Philosophers.org


翻译成大白话,就是这些人不仅会在逻辑证据完全相反的情况下坚信自己是正确的,而且在任何证据面前,都拒绝相信,拒绝改变。当然,他们的幻想通常非常离谱、荒诞,实现的可能为零。


贾斯伯斯和后来的研究者发现,有些人喜欢幻想自己被操控,有些人喜欢幻想自己有罪,还有些人喜欢幻想自己的成功。然而,有一类人的幻想比较特殊。他们会幻想这个世界上处处都是阴谋和陷阱,总有人要害自己。


根据精神病学界的总结,他们往往会幻想自己被攻击、被欺骗、被阴谋针对,被自己的兄弟在饭中下毒暗杀自己,或者老大哥一直在监视他们。总之,影视剧里的离奇剧情,他们能妄想个遍。


国外有个叫做schizophrenia的论坛,一些精神病人会在上面记录自己的病症。被害妄想症患者马丁这样描述自己的病情:“我一直听到声音,其他人在悄悄说话针对我。每一次当我路过一群人的时候,我都会把他们所说的话翻译成针对我的言论。虽然我听不见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是我真的知道,他们就是要害我。”


精神分裂者的自画像 / Wikipedia


被害妄想症患者会这么想,其来有自。在日常生活中,我们都会对事情的发生进行归因。每一个人进行归因时都会倾向于将正面反馈归因于自己,将负面反馈归因于别人。


但是,有一群人,极端地、系统地、稳定地倾向于将负面反馈归因于外界,这些人就会开始妄想外界设置阴谋针对迫害他们。首都医科大学的王娜等人对270多人发放了问卷,调查他们如何对外界反馈进行归因。130多名被害妄想症患者的回答显著地在各类事件归因中都更加倾向于将负面反馈归因外界,证明了这群人在外界归因时具有的系统性和稳定性。


被害妄想症患者也是普遍的。所有妄想症患者中,有40%-50%可以确诊为被害妄想症。维尔纳在和精神病人的对话交流中,发现70%的病人都多少有被害妄想症的一些症状,是最容易被体现的精神症状之一。这其中,一半的被害妄想症患者属于全世界精神心理状况最差的2%的可怜人之列。

自卑者的囚笼


被害妄想症的诱因其实非常普通:焦虑、失落和失眠,几乎是现代社会中失意者的日常状态。这倒印证了先前的研究:一个人要么是被害妄想症患者,要么就在通往妄想症的路上。


德国艺术家兼精神分裂症患者奥古斯特·纳特尔所绘画的“处于幻觉时我的眼睛” / Wikipedia


知名精神病学家D. 弗里曼的研究显示,人们的妄想程度虽然有50%被基因决定,但还有一半是被环境所影响。如果一个人总是处在失落或者不得意的压抑状态,多半要靠幻想来喘口气。而一个人生经验越丰富、认清现实的人,越不容易和年轻人一样产生妄想——妄想症状的发病率,会随着年龄增长会轻微下降。


所以为什么有人爱看鸡汤文?这是人的自救本能,精神焦虑时吸一口鸡汤,如果能得到缓解,也是种活下去的思路。


除了焦虑,对自己的消极观点也是被害妄想症的重要病因和症状。


安徽省精神卫生中心的陈学全曾做过这样一个对比实验,他用国际通行的罗森伯格自信心量表和柯布斯敌意问卷,分别调查了102名精神病患者和160余名正常人的自尊心程度、对外界的敌意程度。


结果非常显著:精神分裂症患者,尤其是被害妄想症患者,显著拥有较低的自尊水平和较高的对外敌意程度。这么看来,一个人的对外敌意,很可能和他根本没有自尊有关。而没有自尊,很可能是因为他是一个loser。


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窗户 / Wikipedia


马里兰精神病学研究中心的一手病情记录资料中,曾记录这样一个被害妄想症患者的自述。病人表示自己从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失败,有多惨?堪比“北漂十年,没车没房,只能在地下室对着电脑当键盘侠”,总之人生从来没有成功过。他相信每个人都假装他没有社交障碍地应付他,又在背后偷偷嘲笑他的失败。


人生的失败会让人越发和社会格格不入,并开始怀疑社会对自己的敌意。在这样一种逻辑下,一个人无法调整他和社会的关系,从而变得敌视外界环境并愈发自我怀疑。社会外界确实对这种人具有的偏见可能加剧他们的这种情绪。


即便是如卢梭这样伟大的思想家,在失败的时候也不免如此。


在欧洲大陆难以容身,卢梭抵达英国后在信中控诉文人们联合迫害他。后世的精神病学家分析,这是典型的被害妄想症症状。卢梭在欧洲大陆时就经常面对教士们的攻击,逃往英国后愈发郁郁寡欢,甚至连帮助他成功离开法国的休谟都被认为是谋害他的一份子。


欧洲大陆上的“敌意”和失意,让卢梭在英国的低谷期一直伴随着严重的精神问题。


卢梭 / wikimedia commons


自我怀疑的人面对妄想的侵蚀是非常脆弱的,所以说,loser当久了,说不定哪一天就真的成了被害妄想症的患者。


这些自我怀疑的人往往还非常恐惧社会。弗里曼等人在2014年的一项研究把被害妄想症患者随即打乱,分成两组,一组让他们进入城市情境,一组让他们一个人待在屋子里。进入城市情境的人,非常明显的有更多妄想,伴随紧张、消极的情绪,对自己的评价更消极。


上海精神卫生中心夏毓芬曾调查了从1950年代到1980年代发病的妄想症患者,发现在1953-1956年、1967-1976年这样的社会动荡期,被害妄想症的发病率要更高。尤其是对调查的那一代人来说首次遭遇大规模社会动荡的1953-1956年,被害妄想症在相应被调查患者中的出现频率高达98%,高出平均值近两成。因此研究者得出结论,动荡的社会情境更容易让人产生对社会的消极情绪。


社会情境诱发被害妄想症的机制也许是因为这些患者们往往对人际交往特别敏感。被确诊的患者博德就写到:“虽然我没有意识到这是妄想症,但是很害怕人们会嘲笑我,或者认为我古怪。”


2011年,北京蒲黄榆72岁的王大爷因被害妄想症被锁在家中16年 / 视觉中国


“关你屁事”对被害妄想症患者是不管用的,因为他们觉得人们无时无刻不在密谋针对他们。弗里曼对200个随机选出的人进行研究,发现对人际关系更加敏感的人往往会把一个非常中立的虚假情形解读成人们都仇视自己的环境。


这样的人往往还有一些异常的内心经验。他们真正妄想、恐惧的也许不是我们直观上的感受,现实在他们心中的投影,会有自己独立的甚至怪异的解读。


就像电影《楚门的世界》,看过的人多少会为楚门永远被监视的生活环境感到害怕,但这种害怕不会轻易转嫁到自己身上——观众不会认为自己也活在楚门的世界。


《楚门的世界》电影海报 / 豆瓣


然而,对于某些极端的被害妄想症者来说,他们坚信自己就生活在楚门的那个情景剧里,周围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假的剧情。这种极端荒诞的心情甚至会被专门列为“楚门妄想症”进行研究。


这一系列症状和表现在内心造成的持续不断地惊恐有一个颇有特点的表现,就是失眠。被害妄想症患者常常失眠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担心睁眼时会有人站在他们的面前,举起一把刀子,对着他的身体捅下去。


更糟糕的是,失眠往往还会加剧他们的被害妄想症。很多人都有在半夜的网络论坛上和人争吵的经历。一个论坛上最为偏执、顽固的人往往是最喜欢在半夜争吵的人,他们焦躁不安,质疑对方的动机,担心被对方针对……


失眠既是被害妄想症的症状,也是病因。

不讲理的精神病患


在一系列症状背后,被害妄想症患者都共有的一种思维方式,就是“jumping to conclusions”(JTC),翻译成大白话就是“直接跳跃到结论”。被害妄想症患者中,绝大多数人都有JTC的症状。



JTC最典型的表现是,他们永远相信自己的结论是对的,几乎完全不愿意相信事实或他人的理性推断。所以,用逻辑和事实依据来说服阴谋论者和被害妄想狂们是无效的——在他们的内心世界里,根本没有逻辑和数据的位置。


弗里曼将一组由数百名被害妄想症患者与另一组正常人作了对比,通过一系列问答判断和简单的回归分析证明了患有被害妄想症的个体有明显的JTC表现。然而,这个研究还不能说明问题。


我们在日常生活中都遇到过这样的人:他们生活不很如意,在繁杂的社会面前感到忧虑或恐惧;他们知识结构存在缺陷,缺乏冷静思考、辨析的能力。复杂程度超过三句话,他们就要跳过任何逻辑分析过程,试图找一个看起来最直观的结果。


所以,“虽然批评你,但是为你好”的逻辑他们理解不了,就事论事、对事不对人的原则他们也理解不了,因为来自社会的负面反馈信息和他们以往失败的经历会让他们立刻跳到恶意攻击的最终结论上。


那么,被害妄想症的产生,具体的说,JTC的产生,是否和记忆能力的不足、逻辑性的缺失有关呢?


杭州精神病疗养院里举手合影的患者 / 视觉中国


弗里曼做了另一个实验。他选取了123名被害妄想症患者,并评估他们的JTC的程度、IQ、记忆力和对不确定性的容忍程度。多元回归的结果显示,JTC倾向的人往往记忆力更差,这削弱了他们获取信息的能力。获取信息的能力不足限制了他们运用逻辑进行分析的空间,大量信息的缺失最终让他们只能选择一个看起来简单易得的结论。


JTC症状最常见的表现,就是脑回路“清奇”,永远在结论中跳跃。一旦指出他们的漏洞、他们的幻想,那么你针对其行为的批评立刻就会让他们跳到下一个结论:你的攻击是早有预谋,这些都是对他们正常行为“扣帽子”的手段,而他们,确确实实陷入了一个被迫害、被攻击的圈套之中。你越是拿出逻辑和事实来证明你的无辜,他们就越怀疑你的阴谋。因为一切逻辑过程都被省略了,只有结论一遍一遍带着他们跳到更深的怀疑中去。


很容易发现,如此一来,被害妄想症成为一个自我加强的过程。更要命的是,被害妄想症只是一系列妄想达到一定严重程度才被识别的症状,这就意味着很多人多少会有被害妄想的倾向,但却无法被治疗。而这类精神疾病的治疗往往是非常复杂的。


很遗憾的是,目前为止仍没有办法真正治疗被害妄想症。不管是药物治疗还是心理介入,都可能只对部分群体适用。即使我们对这些妄想自己受害的奇葩有了深入的理解,但并不知道该拿他们怎么办,一切治疗措施都只是缓解,而这种缓解有着高昂的成本。


2017年6月,杭州良渚强制隔离戒毒所用VR影片帮助瘾君子戒毒 / 视觉中国


好在,最新的研究提供了新的治疗可能性——利用虚拟现实装置(VR)来缓解他们的症状。对那些顽固的被害妄想症患者来说,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不能治好他们,那就不用治疗了。接受不了现实,VR技术可以让他们永远愉悦地活在一个虚拟的现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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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邱小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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