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物品：时尚是现代的吗？”展览现场。图片：由Martin Seck拍摄
博物馆里举办的深受欢迎的时尚展览，从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为川久保玲的前卫品牌举办大展（Comme des Garçons），到伦敦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为巴黎世家（Balenciaga）所举办的展览，它们都吸引到了如潮水般的人群，而这一点对博物馆很有好处。毕竟，展览还能给曾经低下的布料贸易一丝智慧的光泽，让布料商们高高兴兴——所以，每个人都是赢家。
通常情况下，这些展览要么放重在具体的设计师或者主题，现代艺术美术馆的新展览“物品：时尚是现代的吗？”（Items: Is Fashion Modern?）却探寻着将我们的注意力往回拉，来看看服装是如何从各个角度融入我们的生活，并且我们是如何用穿着表达我们是谁。这些都让人兴奋不已，但是展览策展人Paola Antonelli却设想时尚是让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完整的一部分——她理所当然是对的——因此，时尚值得被当做艺术品一样仔细思考、揣摩。
这次展览囊括了百余件展品，从低调内敛的大众T恤、平角内裤、红色唇膏和回形针到华丽的爱马仕铂金包和卡地亚“LOVE”系列手镯。这同样要求年轻的设计师们对典型的材料给出更与时俱进的“反应”。近期，我们和策展人Antonelli进行了一场关于对现代性定义、她策划此次展览收获，以及她是否认为时尚是一种艺术的对谈（下面请跟随小编的镜头，感受一下展览现场的氛围吧）。
你策划这场展览的灵感来源是？
这个展览筹备时间很长。大约23年前，我就开始在现代艺术博物馆工作，那时发现我们没有时尚类的馆藏——好像只有一条西班牙设计师马瑞阿诺·佛坦尼（Mariano Fortuny）设计的裙子。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思考有更多重要的事可以做。尽管如此，我还是将此事藏在心中。大约10年前，我就列了一个名为“改变世界的服装”的名单——名单里都是我认为重要并可以成为收藏品的，因为我总是认为你不能在服装和时尚元素都忽视的情况下，概括完整的建筑和设计史，无论是实用服装，还是更具有表现价值的服装。
现代艺术博物馆“物品：时尚是现代的吗？”展览现场。图片：由Martin Seck拍摄
所以我一直在这份名单上“添砖加瓦”，我们的馆长格伦·劳瑞（Glenn Lowry）也知道我一直在做这件事情。有一天他问我是否想过将这份名单变成一场展览。所以，这就是展览的开始！我用了很长时间思考；实际上这场展览用了大约一年半的时间。
我必须要说，在这23年里，我们添置了更多时尚类的藏品，一直都是以一种自然而然的方式——就像曾经有过一场名为“日常设计经典100”（Humble Masterpieces：100 Everyday Marvels of Design）的展览。所以我们将白T恤加入到馆藏，或者我曾经策划过一场关于设计和安全的展览，所以我们把名为“流浪汉最终归宿大衣”的服装进入馆藏，还有用3D打印制作的裙子。我们总是将用不同借口来收藏更多的服装。就这个展览而言，我们全身心地拥抱服装，用设计来捕捉时尚。
展览”中“现代”一词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现代”是那种有很多寓意，且对不同的人有不同意义的那种词汇，在我们这家博物馆里“现代”就是我们的核心。与此同时，这个词又很私人，并不完全客观。一个现存的定义（不如说是一段描述，而不是定义）通常是一个对于目标和意义的有设计和构想的态度：你设定一个目标，然后你在处理这件事时会用一些特定的方法来达到目标，通常是科技手段。然后你会尽自己最大的全力去尝试达成你的目标。
这永远不会像历史编撰学或者后现代主义的角度一样注目于过去。这一直是关于将来，即使有时会采取传统或者历史的角度。
还有，在某种角度上说，设计的过程中总有一定的透明度。通常情况下是在结尾，当你看着一件物品，你会明白设计师的初衷。所以这是一个进步而有建设性的态度，你会从最终的成品上看到这个态度。
当然，对一件白色T恤很容易理解展览和“身体遇见裙装，裙装遇见身体”（Body Meets Dress collection）系列……全部是由条纹棉布制成，并且每一件都有补丁和隆起……我爱这一系列是因为这些是来自一场特定系列的先进的部分，这些部分也让人们开始意识到身体并不是绝对的完美对称。我发现这是一次令人惊异的突破。这是一个非常具有同理性而进步的立场。如果你看着那些白色的四角内裤，它们非常具有实用性——无论你有没有穿着浴袍，它们都是你站在浴室里要穿的——一个是非常有实用价值，一个则是更有表现意义，但是他们都具有现代性，因为他们都是设计史的一部分。
现代艺术博物馆“物品：时尚是现代的吗？”展览现场。图片：由Martin Seck拍摄
你自己对现代性的标准有没有随着时间的变化而改变呢？
当你做设计时，你总是以内容优先。当你策划一场展览时，你有比收集馆藏更多的标准。就这场展览而言，毋庸置疑，标准是展览好设计，并带有形式上的表达。主要的判断依据是影响力：这是一个好的设计吗？这在形式上有趣吗？它在过去100年影响过这个世界吗？白T恤和小黑裙都是依照这样的标准而被选中。并且，本次展览的绝大多数展品都对世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即使在现在它们都变得很稀少的情况下。回到川久保玲的裙子，虽然只有很少的人能够承受它的价格，或者穿出它的味道，但是它对很多设计师的影响都非常深远，我敢打赌，我们今日所穿的衣服多多少少都带着那一系列的DNA。
我们通过目的来选择物品。这种目的不仅仅是文化性的——有时候是出于经济目的或者政治目的。所以如果你看着套头帽衫，它是作为一种偏见的象征，当你看着高领毛衣或者希贾布（译注：穆斯林妇女戴的面纱或头巾），他们都是用很有意思的服装并加之一些保守的元素，而这些则向我们介绍了端庄时尚的意义，而这也是非常当代的观点。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每一件展品都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来被解读，或者成为用另一种角度观看时尚、制造业和我们所在世界的一面透镜。
现代艺术博物馆“物品：时尚是现代的吗？”展览现场。图片：由Martin Seck拍摄
在你策划这场展览时，有没有什么东西带给你惊喜？
哦，太多了。首先，我从来没有策划过时尚展。我并不是时尚专家，所以那里有一段奇妙的学习旅途。一个最难的部分是和模特假人一起工作。超级难！首先，我们必须要有模特假人，所以你要替它们做选择——带头的，不带头的，什么颜色，要不要用透明的，摆成什么样的姿势——这真的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同样的，它们只有0号和2号两个尺寸。如果你想要一个真实美国女人尺寸的模特，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美国女人的平均身材是16号。为了展览，我弄到了一个10号的模特假人，真的很难弄到。所以即便是看着这些服装是如何呈现的这一过程都让我大开眼界。
还有一个有趣的发现是，一个1970年代在纽约哈林区的公司，名叫New Breed。它们做各种式样的衣服，但是却以生产大喜吉装而闻名。（大喜吉装[dashikis]：黑人喜爱的颜色花哨的短袖套衫），但却是那种纽约风格的大喜吉装，不是那种颜色花哨的那种。更像是很酷的纽约客穿的那种。看到那些与之有关的全部图片真的是非常有趣。
每一件展品都给我带来了惊喜。我团队中的一位名叫Michelle Fischer的成员，变成了孕妇装的狂热爱好者，这是另一个有趣的故事。她们是社会的一部分，但是却一点都没有得到迎合，而且对于很多设计师和商店而言，她们这群人则是事后才想到的人群。
在这有趣的一次举动中，你委托了设计师们在一些历史服装的模板上创造一些新“花样”。这背后的故事是什么？
我刚刚和你谈到了现代性的意义是将事物推向进步，而这也正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给新兴设计师们一个机会，就这个项目而言，甚至是一些科学家们。我想让他们为我们提供一个新的视角。以连身裤为例，我们和一个优秀的爱尔兰设计师Richard Malone一起工作，他曾经在连身裤上花了很多心血。他真的很欣赏乌托邦这个概念，并且欣赏工人阶级对于连身裤的看法，他认为工人阶级穿着连身裤的方式非常奇妙，所以他为我们创造了一个原型。
另一个例子是年轻的设计师Lucy Jones，但她却为有行动障碍的人设计衣服，通常情况是乘坐轮椅的人们。所以，她为乘坐轮椅的人设计出了一款连裤袜，让她们不用起身就可以穿上。还有一个为纽约品牌Pyer Moss工作，叫Kerby Jean-Raymond的设计师。他用当代的语境重新演绎了皮尔·卡丹的“太空系列”。
卡丹的“太空系列”最初是在1960年代问世，是关于幻想人类征服其它星球之后和太空时代。但是Kerby却放眼于未来时代的地球——海平面上升所以我们需要随波逐流。
所以，即使是从卡丹那里得来的灵感，这却不是关于太空，而是关于地球的。在过去的几个礼拜里，这也映射出发生在德克萨斯、佛罗里达和波多黎各的悲惨现状。
左：皮尔·卡丹的“太空日女装套装”，1967，右：太空日男装套装，1967。图片：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伦敦，2016
这里还有很多服装原型和委托作品使用到了新的服装，就像Modern Meadow公司刚刚向我们介绍了一款液体皮革。它们是真正的皮革，胶质在染缸里继续增长，并且还经过了鞣革处理，但依然在表面增长，所以毫无瑕疵，也不会有平常制作皮革时的浪费。还有一家叫做Bolt Threads的公司和蜘蛛丝绸打交道。他们第一次呈现出的作品就是由斯特拉·麦卡特尼（Stella McCartney）设计的裙装。
我们刚刚讨论过关于“现代”的定义，而你知道现代在几个世纪前可以被当做是一种态度，而不光是对20世纪而言。横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对话对我们而言至关重要。
有没有某件展品你特别有感觉，或者说，哪件展品是你的最爱？
好难啊，我爱所有的展品，但是有一双马丁·马杰拉的日本式厚底短袜芭蕾舞鞋是我的最爱。他们被银箔包裹着，简直太好看了，我无法把我的眼睛从那双鞋子上移开，并且想要据为己有。但是这仅仅是个人的欲望。也许我最喜欢的一件是这件小的——作为尺寸上来说是小的——为大码人士们设计的模型。两位学者尝试为大码人士设计模特假人，他们通过数学计算是普通模特假人并且放大了他们。现在我们有一个漂亮的小塑像，就像旧石器时代的维纳斯一样。这真的非常奇妙。
作为这场展览的策展人，你希望人们在观看这场展览之后有什么想法？
非常简单，我想要让他们去用不同的角度去想想他们每天穿的衣服，用更尊重，更有责任心，并更感恩的心。这不是让人觉得沉重或者说教，这仅仅是感恩。这是关于我们穿着的服装周围着和其背后的故事。
你认为时尚是一种艺术吗？
不，我从来不把物件当做艺术品，我觉得他们是设计品。我想这有本质上的不同：语境。根据定义，我总是认为艺术和设计的真正区别是艺术家可以选择为人类负责与否，而设计师一定要为人类负责。所以当我把展品放在展览中，我始终强调它是设计而不是艺术 。你永远不能只看到一个物件的表面价值，你应该深挖它的形状，它的产地，它的功能，和它是否适合你。设计品最终的功能是为他人服务，所以使用者才是评断这个物件的重要性的最终裁判。我知道很多人越来越习惯和艺术打交道，所以我必须强调这是一场关于设计的展览。
现代艺术博物馆“物品：时尚是现代的吗？”展览现场。图片：由Cathy Fan拍摄
文：Max Berlinger
译：Juni Junran Jia
编：Weixin Jin, Cathy F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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