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标题变长，用了一百年

撰文｜沈蜜

晚清：1840年至1911年

直截了当的问题关切

言简意赅的背后是对一个王朝内外交困的时局关切，取词的新旧杂糅又传达出了传统文化与外来思想的交汇局面。在语言风格上，“王朝”的痕迹稍有保留，沿袭于清代知识分子的考证精神在标题中也得到了反映，主题明确，言辞直截了当。

晚清之际，内忧外患，思想文化的传播与交流也尤其复杂，新旧的转型对于一批人来说，是一种风雨飘摇的彷徨无奈，而对于另一批人来说，却是“开眼看世界”的历史机遇。反映在报刊标题上，就是一些新旧词汇的使用。在认识程度上，国人开始将自己置于整个人类发展的进程中，天下的观念有了边界，领土的分隔让国人越来越清晰地看到了强与弱的差别。精炼简洁的标题背后，是一个充斥着苦难与自省的时代。

俄国文学考略

作者：林乐知

文献来源：《中西教会报》，1900年

恭读上谕开经济特科书后

作者：刘桢麟

文献来源：《知新报》，1898年

就地质史考人类之地位

文献来源：《湖北学报》，1903年

西士论中国语言文字 

文献来源：《万国公报》，1882年

民国：1912年至1949年 

 专业术语背后的中西交汇

依旧是开门见山式的问题表述，标题虽然简短，但是在专业词汇的运用上却显示出了民国思想学术对于外来文化的认识与接纳。

以下选取的是清华大学民国毕业论文的标题，直观而言，标题的长度依旧简明扼要。在内容上，我们可以看到，既有对于中国传统思想的剖析，也有关于国际关系的初探，在词句的运用上也是言简意赅，直涉主题。语言风格上，民国以降，西方思想研究的专业词汇渐渐渗透中国学术圈，于是在这个时期，中西学术特色区分明显，仅在专业词句的表述上就可见一斑。

孟子七篇中仁义解

作者：管效先

导师：梁启超，1927

图：梁启超批语

中日历代关系

作者：郑宗棨

导师：梁启超，1927

突厥事迹考

作者：朱延丰

导师：陈寅恪，1933

论外物问题

作者：周礼全

导师：金岳霖，1949

共和国前三十：1949年至1979年

标点的作用开始凸显

标题开始变长，内容的表述依旧简单明了，但是出现了标点的使用，透过标题要表达的东西也在增多。

与此前两个阶段大为不同的是，标题中标点符号的使用也逐渐频繁，例如双引号的强调和逗号的区隔，这附带而来的就是标题越来越长，似乎短短几个字已经不能完全表达出作者的含义。标题之外，意识形态的渗透，开始在标题中占据主导地位，简单概括的表述已经满足不了整个社会更深层次的需要。从报刊的标题中我们就可以看到那个时期的社会风气。对于资产阶级和帝国主义，仅是词汇的使用就带有那个时代的标志特征。

“民间文学”与人民文学

作者：洪伯

文献来源：《文艺创作》，1949年

帝国主义对非洲矿产资源的掠夺

作者：刘英俊

文献来源：《地理知识》，1957年

按照经济规律办事，加速实现四个现代化

作者：李一生

文献来源：《辽宁大学学报》，1979年

批判胡适唯心主义语言学思想

作者：张清常

文献来源：《南开大学学报》，1955年

改革开放初期：1980年至1990年

越来越长的标题

越来越多的标点

引号、破折号、逗号开始被普遍使用，标题的长度也随着表达内容的增多而逐渐变长。语言风格上明显表露出了整个社会的开放气息。

改革开放，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是一个大转型的时期。国家层面经济交往的扩大，必然带来各种思潮学说的竞起，思想的交汇反映在学者笔下就是越来越多样的内容表述，而反映在标题上，最直观的，就是标题越来越长，标点使用越来越多。这也暗示了在第一眼，人们想要传达的信息层次越来越深。

破折号之后的含义，不仅仅是解释说明那么简单。改革开放还带来了学术圈的细化，学科与学科之间的差别细微而精确。标点符号的使用，在某种意义上也传达出了这样一个思想上的“精确度”。在语言风格上，词汇的使用也传递了那个时代自由活跃的社会风气，大众文化的蓬勃也初露端倪。

文坛上的“寻根热”

——关于文学寻“根”问题的讨论综述

作者：凯雄

文献来源：《工人日报》，1985年

文学应无愧于时代

——反映变革中农村现实的文学创作谄议

作者：陈殿桃

文献来源：《内蒙古师大学报》，1985年

当前资本主义国家经济学界争论的几个问题

作者：杨基华

文献来源：《光明日报》，1980年

自汉至唐海南岛历史政治地理

——附论梁隋间高凉洗夫人功业及隋唐高凉冯氏地方势力

作者：谭其骧

文献来源：《历史研究》，1988年

1988年的《历史研究》封面。

新时期：1990年至今 

长标题背后的学科细化

一个标题中要涵括的东西越来越多。标点已经不是突出特征了，专业性的概念和词汇在一个标题中的堆砌与恰当表达才是值得关注的地方。

到了九十年代，标题长度的变化和标点的使用就更加明显了。与之相伴的是研究内容的精深和学科分化。在语言风格上，开放初期的活跃已经消散，更加专业的表述开始出现在标题上。尤其体现在专业词汇的选择上。诸如“转型”、“模式”、“诠释”和“结构性”这些概念，是人们思维方式和逻辑思考能力的直接体现。这些概念一方面加深了整个标题的理论程度，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学术研究的越来越细化的特征：言简意赅的三言两语已经满足不了学科与学科之间的细微差别。

以下论文标题来源于青岛大学、西安交通大学、山东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和武汉大学，通过搜索关键词：“文学”、“经济”、“孟子”、“中日”和“比较”而得。

文人群体的转型与文学生产过程的现代化

——文学研究会文学期刊研究

作者：曲朝勃，2003年

我国沿海地区外向型经济发展战略及其模式研究

作者：杨爽，1991年

孟子的诠释理论与实践

——以孟子引论《诗》、《书》为例

作者：李凯，2005年

中日经济关系发展的结构性特征研究

作者：张若婵，2007年

形而上学的和现象学的单子论

——莱布尼茨和胡塞尔哲学的理性结构之比较

作者：范志军，2000年

所以，你的毕业论文用过或要用多长的标题、多少标题符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