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是书房,“交通工具”是书籍,每天一本书,从伦敦出发,途径巴黎、开罗、耶路撒冷……哈佛大学的丹穆若什教授,以书为舟,用《八十本书环游地球》向全世界读者呈现了一副波澜壮阔的“世界文学”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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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5日晚,
“重启我们时代的文学壮游:《八十本书环游地球》新书分享会”南京站
在仙林可一书店举行。美国韦尔斯利学院教授宋明炜、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英文系教授但汉松和南京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叶子,和读者们共同开启一段环游世界的文学之旅。
今天,译文君与大家分享这场活动的精彩内容,也欢迎点击观看、点赞、转发3支相关短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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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本书环游地球》的最终目的,并不是以世界文学的框架来挑八十本书来形成一个全局的观念。因为对于像丹教授这样百科全书一样的人来说,最痛苦的是八十本书这个量太小了,他不得省略或者排除很多他挚爱的世界文学中的绝对杰作。
丹教授选择八十本书的时候,恰恰是“世界”这个观念遭到了质疑的时候。
大家原本非常乐观地认为全球的自由流动、全球化就是不可逆的世界潮流,但因为疫情巨大的挑战,这个观念受到了广泛的质疑。有了疫情这样的试金石,出现了很多仇外的情绪,大家对很多东西是不是要流通,是不是要分享,其实会跟以前有不一样的态度。世界文学其实从它诞生之日开始,就是一个处理危机的解毒剂。它就是在我们过分强调一种地方,一种身份,一种狭隘的民族主义情结的时候,告诉我们另外一个相反的东西:
这个世界其实是连通的,这个世界不是被这样阻断的,我们应该相信在不同的文化,不同的国家当中,尽管有各种制度,各种语言,文化的隔阂,但也有某种深刻的共通性和交流性。
于是丹教授在社交隔离或者整个世界已经停摆的状态下,花这么大的功夫写这本书,其实就是要
重申世界文学的重要性
,对于这样一个已经出现了强烈的反全球化倾向、贸易保护主义盛行的时代,给了一剂他所认为的文学的药方。
你只有经历过疫情的动荡,这样的充满不确定性,危机感的时代,再捧起这本书,然后把自己放到那个时候的丹教授被困在自家公寓里面的处境,我们才能够真正体会到世界文学不是一个简单的书单,
世界文学其实就是一个行动,在这个世界开始质疑作为“世界”所应有的概念的时候,世界文学再一次地挺身而出,让我们放下那些狭隘的地域的偏见,让我们在书本当中重新捍卫人与人的沟通
。
《八十本书环游地球》当然是一个进入世界文学绝佳的入口,因为它开出了一个书单,大家可以在后面看到一个书的附录。但
这本书并不是关于这八十本书的一个导读
,如果抱着这样一个兴趣,恐怕会失望。
最打动我的地方在于,这本书更像是他的某种
精神自传
,而且藏得非常非常深。
这里面的八十本书就像八十块小玛德琳蛋糕,在“吃”这些书的时候会激发出很多的记忆
,比如他童年的时候怎么样第一次翻开但丁的《神曲》,40岁以后怎么样重读普里莫·莱维。他不会替你读完这八十本书,只是通过这八十本书进入到他的读书回忆当中。你必须要自己去读,必须要有这种亲身的体验进入到这些书里,才能感受到那种滋味。
他在写普里莫·莱维这一章里,讲到自己在波兰旅行的经历和所思所想:假如他是在战后的波兹南长大,吃的是香肠而不是巨无霸汉堡,读的是翻译成的波兰语的康拉德作品,那会是什么样?半路上经过了一个小镇的路标:
“奥斯维辛”
。如果大卫·丹穆若什家族当初没有离开,他的高祖父那一辈留在这个地方,也许最终的去处就是那里;他就不会在一个常青藤的名校教授世界文学,他可能会像普里莫·莱维那样进入集中营,大概率他会变成策兰诗中说的那一股青烟,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在里面还找到了更多的线索,比如他的爸爸是牧师,他们当年选择去哪里传教呢?选择去菲律宾,一个很小的地方,跟他的母亲一起。当我们觉得美国的“老白男”永远想的都是欧洲中心主义的时候,可能大卫·丹穆若什教授真的就是一个例外,他不仅有显赫的家史,从他的高祖父开始,到他的父亲这一辈,其实就是一个
世界公民
,他们从来没有把自己的目光仅仅放在波士顿周围的一亩三分地,他们永远看的是一个异域的遥远的世界,那才是他们的家。
丹穆若什教授在写这本书的时候特别强调每本书每个作者之间的连接,这个是我特别欣赏的。他讲《西游记》,下一篇就讲鲁迅:吴承恩是“西游”,鲁迅要“北游”,他要去日本。讲帕慕克的时候就会把帕慕克跟前一个作者进行比较。他的标准其实就是在选一些跟他同气相求的作家,这些作家不仅是写出了伟大的文学作品,而且在那些看似只是关于自己家乡、城市的写作当中,已经包含了整个世界的观念,就好像乔伊斯写都柏林,不只是写都柏林,而是整个世界。
他不断地向我们展示这八十本书在不同的城市当中,其实是深度联结在一起的,而这样一种连接完全不受所谓的帝国之类的影响。
因为作者与作者之间的相互吸引、相互欣赏、相互传承,完全是另外一个国度的事情,有一个世界文学学者说,这就是一个文学共和国。在这样的文学共和国里面我们追求的就是审美,我们觉得这本书好就会学这本书,不管他是古人还是现在的某一个人,可以超越时间的限度,地理的限度,然后形成一个巨大的文本网络,这就是丹教授向我们讲述的。
我最后想分享另外一个泪点,他在写到《一千零一夜》的时候——这是我们所有人都很熟悉的世界文学经典,他在非常有限的篇幅里面讲到了一个行为艺术家贾西尔,她创造了一个关于《一千零一夜》装置作品,为什么呢?因为之前出现了一个事件:
一位翻译《一千零一夜》的学者因为被怀疑参与了恐怖袭击,而被特工射杀。在死亡现场,人们发现这位文学译者的口袋里有一本《一千零一夜》,一颗子弹正好打穿了这本书。
行为艺术家贾希尔就自己印了一千册空白的书,在一个耙场反复用子弹击穿这本书,从而提醒我们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一千零一夜》这本书之所以伟大,是因为山鲁佐德把她的讲故事的行为视为一种求生的本能。
我们每个人讲故事并不仅仅是为了炫技,而是为了活下去。但是因为政治的问题,因为历史的问题,有很多力量阻止我们去讲述这个故事,阻止我们去传播这个故事。
如果让这些人得逞,世界文学就会死掉,《一千零一夜》就不再是世界文学。
今天到场的每一个人,包括每个译者,学习文学的同学,我们都是在延续山鲁佐德的生命,延续那个为了翻译《一千零一夜》而被暗杀的译者的生命,我们的每一次阅读行动,每一次阅读的行为,其实就是关于生存,关于活下去的一个最有力的行动。
所有在中国从事比较文学,在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之下进行研究的人都有这样的困惑,我们要不停地定义自己,不停地想明白在别人看来是非常简单的问题,但这个问题很难解释,比如什么是比较文学,什么是世界文学。
丹教授给了我一个启发,他说世界文学这个东西说白了最重要的一个定义,是要成为一种流通的东西。
我觉得在这本书里面谈到《新约》的时候举了一个特别好的例子,他说有些经书背后的作者,在记录经书的时候,意识到不仅仅要给本地人看,并且要给外邦人看。在这个意义上,《路加福音》就是最早的世界文学。我觉得这就给予我们所有的处在世界文学或者说比较文学这个话题之下的研究者,有一种可把控的、去进行思考的一个原点。
在我们通常的外国文学史的教学中,偏重的是欧美文学。十八世纪以前甚至基本上都不是欧美文学,仅仅是欧洲文学。作为在这个领域中的一个研究者或者教授者,我发现很长时间以来困扰我的问题在于,即便我是在教所谓的外国文学史,但实际上这样的文化景观相当不平等。
丹教授虽然是沿着大英帝国的贸易路线写这样的一本书,却是从非常非常民主的角度,不仅仅是地域上的民主,也是文学类型上的民主。
你会发现他多次涉猎比如青少年文学,各种类型文学包括侦探小说,甚至漫画,不一样的艺术类型也会被收录到这本书里面。在书目的选择上,这是一本非常丹教授的书,所有地点的选择,有很多小的心思在里面。
我们在大学里面做研究,通常都会跟大家说学问是很苦的,你要坐冷板凳,比如花五年的时间去研究一个作者或者研究一本书。而丹教授告诉你,那当然是一种做学问的途径,
但同时学术的乐趣是体现在它活生生的乐趣,它可以随时跟你发生互动,一本文学作品会让你立刻想到另外一本文学作品,这是书和你之间发生非常鲜活的连接感。
我觉得这是丹教授最吸引我的地方。
在日常生活中很困顿很困惑的时候,不妨以这样的方式,打开这本书,进入到文学世界的以色列和巴勒斯坦,文学中它并不是激烈对抗的,而是往后退一步,要看一看对于这样的历史,对于每一个人站立的角度都有反观的思维。
前面我们好像都把这本书说得很重,我想提醒的是,这本书写得非常好看非常好玩,它的写法非常好读,
即便你没有任何文学专业的背景,也可以没有任何障碍地进入这本书,它不会提供任何的学术黑话,不会让你觉得你要有负担
,或者要有一定的阅读积累才能进入这本书,完全不是这样的,它会给你打开一个世界。
我特别佩服丹教授,他是一周五更,每天都要写一篇,持续不断地写16周,可能对于大多数的专栏作者都是一种比较大的挑战,怎么样让这个计划进行下去?如果他一直是很重很重的篇目,很经典,我觉得可能会让人有种隔阂或者重的感觉,可是他很好地消解掉了这一切,
他让一切都变得和自己有关,和个人经历有关,和成长有关,而且这个成长不仅仅是一个书童的成长,可能就是一个和我们每个普通人都很近似的个体的成长经验有关
,他可能会喜欢音乐,可能会喜欢美术,不仅仅是只热爱阅读的小孩的成长经历。
虽然里面涉及了这么多的作者,不同的书,但读起来很轻松,很快乐。其中的幽默感,是另外一个让我觉得很神奇的地方。尤其在学校里面,我们常常觉得要深沉,要有想法,但是丹教授要让这个文字好玩,让这件事情变得有趣,有趣始终也是他的目标。
大卫·丹穆若什是我在哥伦比亚大学留学时候的一位老师,我对他的印象是非常博学,在我们文学的小圈子里面有一个对他的界定,
丹教授会20多种语言,他本人就是一个世界文学的最佳的体现
,他在2003年的时候出版了《什么是世界文学》这样一本书,也从此奠定了他在国际世界文学、比较文学领域非常重要的地位。
当初通过参与《八十本书环游地球》的这个项目,就我自己而言,我重建了自己的日常生活的秩序
,每天我都要定期看丹教授的文章,与译者沟通,校对前面完成的稿子,日常生活好像终于有了一个节奏,终于可以沉浸下来,把心思重新放在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上。
我后来想,
这真的是丹教授自己出于一个良好的愿望,给世界的一个礼物,给世界上读者的一个礼物。在他选择有关世界的八十本书,都是一个世界打开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