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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4 | 《湮没与流传:两部〈东华录〉在清代的不同境遇及其成因》

史学史研究编辑部  · 公众号  ·  · 2025-01-27 12:00

正文

《东华录》


史林偶拾


湮没与流传:

两部《东华录》在清代的不同境遇

及其成因


刘泠然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

【原刊于《史学史研究》2024年第4期】


乾隆三十年(1765年),清廷重开国史馆,蒋良骐任编修。供职于史馆期间, 据清宫秘藏实录、红本和奏疏,编清初天命至雍正六朝史料为蒋氏《东华录》(以下简称“蒋录”)。 其书因国史馆设在东华门内,故而得名。 及至同治、光绪年间,王先谦增补蒋氏《东华录》,并抄录乾隆、嘉庆、道光三朝史料辑为《东华续录》,王氏《东华录》与《东华续录》合为《九朝东华录》。 后潘颐福撰咸丰朝《东华续录》,削稿未竟而卒,王先谦因此书经坊肆刊传疏漏甚多,对其进行重新编校,又自辑同治朝《东华录》,合前九朝称《十一朝东华录》(以下简称“王录”)。 虽然两书均名为“东华录”,且皆以清代历朝实录等官修书籍为主要史料来源,但是两书的流传情况不尽相同。

蒋良骐《东华录》

一、从“奉令禁”到“都市通行”:

“蒋录”的禁绝与传播


“蒋录”之“自序”云:“乾隆三十年十月,重开国史馆于东华门内稍北。骐以谫陋,滥竽纂修。天拟管窥,事凭珠记。谨按馆例,凡私家著述,但考爵里,不采事实,惟以实录、红本及各种官修之书为主,遇阄分列传事迹及朝章国典兵礼大政,与列传有关合者,则以片纸录之,以备遗忘。信笔摘钞,逐年编载,只期鳞次栉比,遂觉缕析条分,积之既久,竟成卷轴,得若干卷云。”乾隆三十年重开国史馆,大约是“蒋录”编纂的开端。此书编纂前后历时至少有12年之久,撰成后却隐而不彰。

甚至在蒋良骐去世后,其墓志及嘉庆续修《全州志》所载之蒋良骐传记中,都未提及蒋良骐著有《东华录》一书。由于此书初无刊本,又经辗转传抄,部分钞本甚至将著者姓名误作“蒋良骥”。

道光年间,“蒋录”已经传至海外,出现了日本天保四年(公元1833年)官板,在国内却尚无刻本。奕赓《重订东华录序》云:“《东华录》,嬴川蒋良骐之私录也。良骐会充国史馆纂修,此为其随笔录记,以备考订者也。夫开国之宪章,列圣之鸿谟,秘府纪载,世人鲜觏,士大夫间有钞存,俱锦函榅匮,不肯轻易示人。”因“蒋录”钞本往往“鱼鲁豕亥,不堪寓目”,故奕赓参考《开国方略》等史料,对其进行逐条校证,又将其重新抄录并划分为六卷,每卷卷末另附“缀言”数则。经奕赓改订的“蒋录”题名作“重订东华录”,有学者认为晚清时期中国刊刻的各版本“蒋良骐《东华录》”,无一不是经过奕赓改订的《重订东华录》,只是为避免牵连而略去了奕赓的姓名及其所撰重订序言。

清代中后期,“蒋录”的境遇经历了由乾嘉时期的禁绝到咸同年间逐渐通行的转变。李慈铭日记记载,同治五年二月十四日“夜阅《东华录》,湘源蒋良骐千之撰……向传是书语多诋诬,故奉令禁,凡民间所妄谈国家草昧隐秘之事,谓皆出于此中,盖无稽之言,不可得而详也。”同治七年十二月十三日又云:“连日以朱笔校阅初本蒋良骐《东华录》。其书虽诠综无次,详略不经,而自太祖至世宗五朝之圣德神功,亦藉以考见百一。士生下邑,既不获窥金匮石室之藏,得此为天管海蠡,良非无补。且其所纪载,皆直录史馆红本,绝无妨碍之辞,故近日都市通行,不复重申明禁。”及至同治年间,“蒋录”已经解禁,不复仅以钞本形式流传,而是有数种刊本公开印行。不过,在此书流传的过程中,一些抄写者或刊刻者可能为避祸而删改了部分敏感内容,如蒙起鹏编《广西近代经籍志》“东华录”条所述:“闻诸故老言,初稿有触讳多条,后皆削去矣”。

值得注意的是,到了清代末年,“蒋录”客观上的确促进了排满反清思想的产生和发展。章太炎在致陶亚魂、柳亚庐的书信中写道:“鄙人自十四五时,览蒋氏《东华录》,已有逐满之志。”“蒋录”叙事中隐含着反清的思想,应是确定无疑。适值晚清社会环境内忧外患,清廷统治腐朽不堪,这一时期“蒋录”激发了革命者推翻清王朝统治的志向,亦在情理之中。

二、“几于家置一编”:“王录”的刊行及其流布


同治八年(公元1869年),王先谦以国史馆协修身份初入史馆,其对“蒋录”的增补和续作,亦由此开始。王先谦在《 东华录 序》中记述了自己编纂“王录”的缘起和经过:“臣往诵蒋氏《东华录》,粗知梗概。从事史馆,敬绎乾隆以次各朝为续编。病蒋氏简略,复自天命迄雍正,录之加详。”和“蒋录”相比,自“王录”编纂之初,作者就有将此书广泛刊布的愿望,其“以史经世”的思想意图也十分明确,如王先谦自云:“臣备员词曹,编摩史馆,亦颇究心当世之务,痛斯民无知与所以报上德之未至,仰体大圣人公天下之心,远追前代李、郑述作,近接蒋氏当日所录……欲得家置一编,循览 由绎, 于以体圣训而遵正直荡平之路。 微臣区区之意,实在于此。

“王录”编纂的过程中,王先谦的众多友人参与了此书的校阅。“王录”大部分刊本各卷卷首标出了校阅者的姓名:《九朝东华录》各卷“周润蕃、周瀹蕃”;《咸丰朝东华续录》各卷“陶濬宣”;《同治朝东华续录》各卷“张式恭”。王先谦在与缪荃孙探讨《东华录》修改事宜的信中亦称,此书“迩来友人校者颇多”。“王录”撰成之后,除编者王先谦与校阅者陶濬宣自刻外,各书局、书坊也竞相刊印。王先谦还主动将“王录”刊本赠与友人,其中不乏当时官居高位者,如谭钟麟、刘坤一、曾纪泽等。刘坤一对王先谦赞誉有加,并希望其将来能够“宏济艰难”,因此规劝王先谦“人之精力,正复有限,不可专为笔墨所耗……其余著作,似可从缓,幸留有余以待大用”,然而“《续东华录》为本朝掌故,自不可不卒其业”。由此可见,在刘坤一看来,“王录”在王先谦的著作中具有极为独特的意义,由于其内容涉及清代的本朝史事,即使需要消耗一些精力,也应将这部巨著编纂完成。

与“蒋录”最初被列为禁书不同,“王录”撰成后不久就得到了清廷的肯定和认可。现藏于国家图书馆的一部王先谦《东华录》刻本上盖有“民国七年由清监移藏图书馆”的长方形朱文印章,这说明清代灭亡之前,王先谦《东华录》已被官方机构收藏。清政府创办的江北大学堂和河南课吏馆也将“王录”作为学生需要阅读的书籍之一。光绪二十八年,时任漕运总督陈夔龙上《改设江北大学堂情形折》所附《试办江北大学堂规条》中规定:“中文则读‘四子书'、‘五经',先读《春秋左传》,并阅《通鉴辑览》、《十一朝东华录》,先正事略,以讲解记熟为度。”同年颁布的《河南课吏馆章程》中亦云:“掌故之学,凡《大清会典》、十朝圣训、《东华录》、各种奏议及近时谕折,首令诵阅,以立政体。”据此可知,清朝末年,官方创办的教育机构将“王录”与《大清会典》、十朝圣训等官方文献并列,作为学生了解本朝历史的重要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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