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圈女合伙人的职场成长、性别困境与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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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否请姚律师为我们简单介绍一下非诉业务？

非诉业务与诉讼业务是相对的，非诉业务不是直接涉及诉讼或者仲裁，而是主要关注于协助企业降低法律风险、完成交易等事项。目前，在大城市如北上广深以及一些强二线城市，非诉业务已成为律师业务的主流。许多律师都投身于这一领域，因为它涵盖了广泛的业务范围，且市场需求量巨大。

相比之下，诉讼业务的发生概率较低，因此无法支撑庞大的律师数量。在小型城市和地区，情况则相反，非诉业务较为少见，主要以诉讼业务为主。因此，对于在校学生而言，需要根据自己所在位置和经济发展程度，了解当地诉讼与非诉业务的比例，从而选择适合自己的执业方向。

我这里提到的经验主要基于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和强二线城市，因此可能更适用于这些地区。 非诉业务的实质是帮助企业或客户在经济业务活动中降低法律风险，并推进交易的完成。 非诉业务包含众多具体门类，主要可分为两大类： 交易类和合规类。

交易类业务涉及推进交易的完成，比如我所专注的投资、并购、私募股权投资领域等。 无论是境内企业跨境出海还是外商在境内投资，都属于这一范畴。 合规类业务则包括满足各种法规和监管要求的事项，如资本市场IPO、公司治理合规、国企合规、数据安全合规、反垄断合规等，这些都属于合规业务的范畴。

交易和合规对律师的要求和工作性质存在显著差异。想要深入了解非诉业务的具体实践，一个很好的方法是查阅一些知名律师事务所的网站，了解他们提供的业务类型。这将有助于大家对非诉业务的门类有一个初步的认识。

姚律师可以为我们简单介绍一下非诉律师的工作内容和初年级律师的工作吗？

从我个人的业务角度来看，我的主要业务是交易类，具体涉及投资并购、兼并重组、外商投资和私募股权投资等领域。在我的业务中，也有一小部分与合规相关，比如公司治理。对于初年级律师来说，无论是从事交易还是合规工作，实际的工作内容在本质上差异不大。初年级律师的工作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部分，进行法律调研，检索相关的法律法规和案例。 由于我们的工作经常涉及法律问题，客户会向我们咨询， 因此初年级律师也会承担法律检索的工作。

第二部分，初年级的非诉律师会承担信息的收集和整理工作。 这部分工作未必是直接与法律相关的，例如在进行尽职调查时，需要查阅大量的公司资料、业务情况和相关案例等，信息收集占据了很大的工作量。对于某些合规律师来说，这部分工作几乎占据了他们绝大部分的工作量，比如IPO律师需要进行大量的网络核查工作，债券发行律师亦是如此。

第三部分，合同相关的工作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因为交易双方的权利义务关系通常是通过合同形式来明确的。 为了实现交易目的，也必须依赖合同来进行。初年级律师在合同工作中可能会承担很多支持性的任务，比如翻译（特别是在涉外事务中，初年级律师可能需要进行大量的中英文互译工作），以及审核和校对较为简单的合同。随着经验的积累，他们可能会逐渐负责更复杂的合同审查，甚至参与到谈判过程中，与客户进行交流。

总的来说，非诉律师的工作内容大致包括合同检索、信息搜集和处理、合同翻译、校对、谈判和修改，以及最终与客户的交流和对接等。

您认为处理非诉业务所需的技能主要包括哪些方面呢？

我认为主要包括以下几点： 首先是法律思维，简单来说就是当客户提出任何法律问题时，我们要有进行深入法律分析的能力。 例如是否存在法律风险，法律风险有多大等，这些都需要我们进行法律检索和分析，这也是律师应当具备的重要技能。我们在学校里学习的各个部门法和法律基础分析框架及思维，就是培养这种技能的基础，这些法律分析能力可以说是我们作为律师的看家本领。

其次，无论是非诉律师还是诉讼律师，都需要细心且关注细节。 特别是初年级律师经常需要做大量的信息整理和基础调研工作，例如尽职调查中的信息收集和报告撰写。这个环节要求大家非常细心，能够直面并出色完成这些工作。

最后，我想强调的是一种比较高阶但在发展中必不可少的技能，即与人沟通和说服的能力，这项技能无论是对法务、资深律师还是合伙人都非常重要 。 在业务过程中，我们需要与大量相关方进行沟通。诉讼律师需要说服法官和仲裁员，非诉律师则需要说服客户和交易对方，甚至有时需要说服证监会或其他监管机构，如反垄断局。这种沟通说服的技能，对于律师来说也非常重要，即使是初年级律师，也需要说服自己的老板或与合作的人一起协同工作。因此，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软性技能。

一个新入行的律师在执业初期所承担的工作往往是比较基础的，新人律师应该如何从这些基础工作中提升自己的技能呢？

首先，对于合伙人而言，她/他会非常愿意给每一个具备潜力的律师提供锻炼的机会，因为合伙人并不希望一个律师永远只做基础的工作，更希望团队成员能不断提升自己的本领，发挥更大的作用。因此，合伙人会持续观察大家是否能把手头的工作做好。当你能够游刃有余地完成手头的工作时，合伙人会给你分配一些更具挑战性的任务来锻炼你，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提升机会。 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技巧，关键就是做好自己手头的工作，并在过程中保持积极思维。哪怕你做的只是一个基础的工作，也要全力以赴，从中获得收获，你在这个过程中得到的锻炼就会非常大。

我最近就有一位助手，她是我见过这么多年来最为优秀的一个。虽然她来的时候比较年轻，只是一个非常初年级的律师，但她的特点就是不需要别人说太多，也不需要别人给特别多的指引，自己就能尽可能地把事情想得周全。小到文本的处理方式上让主管律师能更快更好地阅读，大到问题调研时会做很多相关的工作，让调研成果更加实用，她基本上都做到了让主管律师非常满意甚至超越了主管律师期待的程度。在这种情况下，我自然就可以分配给她更复杂的工作去做。 我觉得大家也应该尽可能把手头的事情做到90分、100分，甚至有时候你可以做到120分，超越你主管律师的期待。 这个时候，你不用担心没有锻炼的机会。如果主管律师还不给你锻炼的机会，那就可以考虑换一个团队。

我们了解到姚律师是在2021年放弃了在一家红圈所大咖团队中晋升合伙人的机会，最后选择以独立合伙人的身份加入另一家红圈所。这个决定在当时是比较出人意料的，您当时做出这一决策是基于哪些考量呢？

做独立合伙人这个决定对我来说，意味着我成为了一个真正独立的律师，拥有了自己的客户和团队。授薪律师更多是作为项目的执行者， 而成为独立合伙人之后，我变成了那个被客户信赖的人，我在客户这里有了自己的名字，这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影响和价值。

独立出来后，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我可以自由支配时间，做出自己的决策，同时也一并承担决策的后果。 这种自由的感觉非常好，也是律师行业的魅力所在。我们可以选择接哪些客户，决定如何开展工作，甚至可以选择工作的地点和时间。当然，独立也会帮助我们更好地平衡人生中的其他事项，比如家庭、兴趣爱好，以及公益等其他的人生价值。因此，自由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宝贵的价值，也是我非常喜欢自己独立决定的原因之一。我们很多独立出来的律师会进行交流，他们中很少有人后悔自己独立的决定，大家都基本上认可独立是正确的选择，遇到困难就去解决。

同时， 独立也带来了成长， 每个人在人生的长河中都在不断体验和学习。如果大家能够拓展自己的舒适区，能够掌握更多的本领，解决更多的难题，也是非常积极、正向的体验。独立执业极大地扩展了我的眼界和边界，让我接触到了很多之前无法接触的东西，思维也更加贴近商业社会中的决策者。另外，我也能够与更多的企业人士、同行和监管机构进行交流，这种成长的喜悦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我非常喜欢自己独立的这个决定，尽管独立带来了很多挑战，但这些挑战也促进了我的成长。无论是经济回报、自由回报还是能力提升，我都觉得这是完全值得的。

独立前一般需要对诸多因素深思熟虑，并且准备好应对各种挑战，您能否分享一下当时都做了哪些准备呢？

我觉得首先得 认真思考是否要独立。 要审视自己的性格特点，明确自己希望过什么样的生活，是更看重自由还是稳定。这些思考需要深入进行，以便做出明智的评判。如果决定独立，就要做好相应的准备工作。我个人认为，独立比较适合那些希望快速成长、珍视自由、不太在意是否安稳，且骨子里有冒险精神的人。如果非常追求安稳，那么我不建议独立。因为在这个市场上，独立律师在某种程度上具有销售性质，收入会有一定的波动，不会特别稳定。虽然随着时间推移，业务在慢慢上了台阶后，收入可能会逐渐稳定，但前期会比较煎熬，所以不适合求稳的人。

当想清楚这些问题后，就可以开始做一些相关的准备工作了，包括确定独立的时机和方式等。我觉得首先要考虑的是 自己的业务能力是否足够独当一面 。独立后，没有人会给你指导，你需要自己做好风险把控和业务执行。很多人可能觉得合伙人并不直接执行项目本身，但实际上，合伙人在风险判断上起着核心作用。独立后，就需要你自己来做出真正的决定，并承担背后带来的责任和风险。因此，你需要特别培养自己的判断力和控制风险的能力。

此外， 客户资源的积累也很重要 。如果现在手上有一些信赖你的，愿意跟着你走的客户，那将是很好的基础。同时，你也需要有自己的客户开拓计划或方案，主要包括知道去哪里找客户，采取何种的获客方式。

另外，刚才也提到了稳定性的问题。独立后，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没有人给你发工资了，你的创收将成为所有工资的来源，甚至还要负责团队的开支。因此， 财务方面的准备非常重要 。你需要评估自己家庭的现金情况、资产和负债情况，看是否能够接受一段时间内没有收入或收入较低的情况。如果每月有大额的固定支出，又没有足够的资金去覆盖这部分支出，那么一旦没有了稳定的工资，压力会非常大，这个时候可能就不适合独立。

最后， 跟家人的沟通也很重要 。比如跟父母或者配偶做好这方面的协调工作，获取他们的支持，所以基本上这些方面都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才比较适合独立。

我们了解到，姚律师是在2020年决定生育的，当时的您应该处于事业的上升期，您在做出生育决定之前，有过哪些纠结和担忧呢？

在我去做生育决定的时候，确实有过纠结。因为当时我正在做资深律师，发展势头非常好，其实是非常有希望晋升为合伙人的，只是具体时间尚不明确。因此我面临一个抉择：是现在就生育，还是等晋升为合伙人之后再生育。很多人劝我等到晋升为合伙人之后再考虑生育，不然可能会耽误这个重要的职业时点。

首先，我并没有下定决心要做丁克，没有打算一辈子不生育，我还是想要体验一下为人父母的感受，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关于生育的时间，我当时比较在意自身的身体安全，我觉得如果太晚生育的话，可能对我的身体影响会很大。因此，我不太想把我的人生关键点与一个不确定的晋升时点挂钩，这样会让我非常焦虑。因为如果晋升的时间早还好，如果受到市场不确定性影响而推迟，我又一直在等这个时点来决定我的生育计划，那我会越来越焦虑。

所以，我觉得与其这样等待和焦虑，不如在我想好的时候就去做这个事情。我可以接受我的晋升可能会因为生育而有所延迟，但我觉得它不会消失，只会延迟。这个延迟是我可以接受的结果。因为毕竟会有一段时间的职业中断，我预计至少会耽误一年的时间。这个结果是我可以接受的，因为这是为了人生中的一个重大事项和体验，我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对于律师这个行业来说，非常好的一点是它是一个很长线的职业。并不是说我的职业黄金期就这几年，过去了就没有了。其实律师越到后面，他的成长越有实质性，越有可能发挥出自己全面的能力。所以，我不用担心我的职业生涯会因为生育而终结。在生育之后，我依然有非常漫长的职业生涯可以发展。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就去做了。结果就是2020年新冠疫情了，那段时间正好是大家因疫情在家的时间，所以就没有耽误太多。有一些朋友则在等某些时点的发生作为自己的生育时点。但由于疫情或其他一些原因产生了变动，他们迟迟没有办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最后发现工作升迁无法按预期进行，生育计划也推迟了。这样会让自己面临一个更艰难的境地，也会产生非常大的心理压力。

尽管生育对我的事业造成了一些负面的影响，但我觉得自己做出了充分的判断、了解和思想准备之后，这些影响是可以接受或者控制的。

生育后重返职场可能会面临因职业中断而带来的问题，在重新融入职场的过程中，姚律师是否遇到过一些困难呢？

我觉得主要困难来自两个方面：身和心。 身体方面需要格外注意和调整，需要去复原并重新找到对自己身体的良好控制。 这方面其实可以通过一些锻炼来改善，运动很重要，特别是对于生育过的女性。锻炼自己的肌肉，找回对身体的控制感，不仅重要，还会让自己更有力量。 心理方面的困难更持久，影响也更为深远。我觉得心理方面更重要的是调整心态，不要因为生育就觉得自己不能很好地去做其他事情。

当我结束产假回到工作时，其实更大的困难在于，我会因为工作而无法陪伴孩子，从而产生愧疚感，会觉得自己应该更多地陪伴孩子，这种负罪感和愧疚感是一个很大的负面影响。其他方面其实很快就能适应，但这种负罪感会带来一些困扰。比如生育孩子之后，一年内可能要去出一次长差，我内心其实会有抗拒，觉得好像对不起孩子，怎么能离开那么久。但后来发现，其实离开孩子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因为还有其他人。 带孩子的责任不是只有一个人承担的，由别人来照顾也完全没有问题。

这其实是很多女性都会面临的问题，这会让她们放弃很多机会，我觉得很可惜。所以要不断自我觉察，尽快从全身心投入到孩子的状态中适当抽离，转变为既是母亲又是职场人的角色，尽量找到自我的感觉。要把自己和孩子都看作是独立的人，不要把自己全部投入到孩子身上，保留一定的自我属性非常重要。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有其他人跟你一起分担育儿责任，比如孩子的父亲或其他抚养人。大家一起来分担、共同育儿，同时保留一些个人时间，让自己有一些休闲和自我放松的时光，找回那个独立自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