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是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人物,比特朗普更有资格代表这个时代,为曾经的好日子盖上棺材钉。
“如何以最少的普选票赢得最多的选举人票”的完美答案在最近的美国大选揭晓,不知道未来的历史学家会怎样记载和评价这一世纪事件。
西装革履的白领精英、IT新贵、律师医生的“天上人”将选票投给了拜登;CNN、纽时等美国主流媒体毫不掩饰地挥舞着“第四权”为拜登保驾护航;科学也在加持拜登,民调数据早就预言了最后的胜利,可惜有点夸张,很难想象这样的数学水平能把卫星送上太空。
站在现任总统特朗普一边的是草根蓝领和他们被鄙视、被嘲笑的“迷信”。这场天人交战的结果是“独裁者被打倒了”,可是这位“独裁者”几乎连发言渠道也没有。主流媒体早已对他这边的消息充耳不闻,连社交媒体平台也试图堵住他的嘴。
特朗普的反对者把他称为希特勒,元首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会愤怒不已——他在监狱时也没这么窝囊。
总体而言,这是一场高度受控的选举,却反映了一个失控的美国。
竞选的余震还没有结束,白宫已经无人理睬。总统的公开演讲被媒体直接掐断,各国政要急不可耐地亲吻约瑟夫·拜登的戒指。后特朗普时代已经提前到来,是一个显著的事实。
但是,这阻挡不了“特朗普会不会在离任前发动战争”、“特朗普会不会和平交权”的戏剧性话题,渲染着这位政坛“乱入者”的独特性。无论他的支持者,还是他的反对者,都认为这位个性鲜明的总统是一个横空出世的异类,相信他会留下一份名为“特朗普主义”的政治遗产。
▲美国总统特朗普(图/
The White House
)
然而,没有什么特朗普主义。这位个性张扬的总统并没有什么离经叛道的政策,只不过他所遵循的原则,在“克林顿-奥巴马”时代已经被解构殆尽,
连共和党精英也已经遗忘,比如共和党最后的精神领袖、圣徒般的麦凯恩参议员。
特朗普的关税政策和贸易战在麦凯恩们看来是离经叛道的。然而就在并不遥远的里根时代,日美贸易争端曾经如火如荼。里根总统可不会为了某种教条而忽视现实。再向前追溯,汉密尔顿的贸易和外交政策可没有麦凯恩那么富有“同情心”。如何评价特朗普的政策可以探讨,但是要说他是“非美国”的异类却没有根据。
这次特朗普为自己的大嘴巴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在麦凯恩身故后,给了他“失败者”的评价。于是,麦凯恩的领地亚利桑那州破天荒地翻蓝了。“死老麦坑了活老特”,确实很滑稽。特朗普没礼貌、没教养,却没有说谎。
麦凯恩的人生堪称完美,只欠缺一点超出个人成就的胜利。他没有赢得那场让他声誉卓著的战争,也没有带领保守主义者阻止任何“进步”。
在和奥巴马的竞选中,麦凯恩展现了风度翩翩的舞姿,大获赞赏。于是,奥巴马赢走了白宫和诺贝尔和平奖,老参议员则收获了圣徒的光环。
当凯撒跨过卢比孔河,如果加图和他握手言欢,那么共和国在精神上也死亡了。麦凯恩就是和凯撒和解的加图,鲜花和赞誉属于他,失望和怀疑留给了共和党。于是共和党的支持者投票给了特朗普,这就是2016年发生的事,那场胜利和共和党无关。早在特朗普出现之前,麦凯恩们已经输了很久,输掉了半个美国。
没有“特朗普主义”,只有“特朗普现象”。
特朗普只是重拾了共和党曾经的承诺和信念,用夸张的方式表达了出来。这些被遗忘的信念却在美国社会基层以“肌肉记忆”的方式留存了下来,成为回应特朗普的动力。
因此,特朗普的骤兴勃亡是一种现象,类似于蛙跳反应,本能式的、应激性的,没有精致的表达与包装,也不难被精妙的政治操作制止。
已经过去的这场选举就是一次验尸的仪式,精英阶层共同确认一种美国精神的消亡,没有哀悼,只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愉快。对共和党而言,也是如此。这些精致的职业政客已经习惯了鲜花掌声和卖人设的生意,不堪重负。
后特朗普时代的共和党主流将重回麦凯恩时代的轨道,作为绿叶装点在美利坚合众国的政治生活中,时不时在“马尾巴的问题”上表演一番义正词严的反对党角色。
这群又老又穷的体面人阻挡不了“进步”,那些衣着光鲜的后继者会更加“温和”。他们可能还会维持一些职位,却不会赢得权力——权力是一种行动力,无需别人剥夺,他们早就失去了。
期待共和党有所作为的人士,会在后特朗普时代进入失望的垃圾时间。至于特朗普的遗产,显然不是特朗普主义,更不是那两位大法官。罗斯福和奥巴马都成功地以增加大法官人数威胁和逼退过联邦最高法院,根据墨菲第四定律——坏的一定灵。两位保守派大法官也无法阻止后面要发生的“进步”,那只是时间问题。
特朗普真正的遗产是,“一切都怪特朗普”将会风行,保证了全球很多政客在很长的时间里不必承担什么政治责任。这对继任者拜登也是个好消息。
拜登开始谈论“治愈美国”,点名了“种族主义”和气候问题。这让人怀疑治愈的效果。
这场神奇的竞选中比“完美解题”更荒谬的是没有政策争论,也没有政策反省。
2016年失败后,民主党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都怪特朗普”,没有政策反思,更没有调整。
“种族主义”到底是谁的问题?尽管特朗普被民主党和主流媒体渲染为种族主义者,这次大选中非裔和拉丁裔大量倒戈特朗普的现象已经无法掩饰。“不投我就不是黑人”的公然操弄族群政治,是解决“种族主义”的良方妙药?大选的胜利正在鼓励民主党强化过去的路线,那是一条让他们失去2016的路线,这能治愈什么?
气候问题也是如此,所谓“绿色新政”在一年之前还是华盛顿的笑料,共和党不惜以自杀式提案的方式也要让大家欢乐一下。在参议院的投票中,47名民主党议员没有一票赞成的。
而拜登这次拿出来的“绿色新政方案”只不过比去年的AOC(美国女众议员Alexandria Ocasio-Cortez的昵称)版本缩水了一点点,去掉了牛屁甲烷之类的,“百分之百清洁能源”、“零碳排放”的硬核科幻原封不动,总金额高达了12万亿的巨单也够美国人消化很久。
从笑料到严肃的竞选政策,一年时间,民主党又“进步”了一大截。然而,这是美国人需要的吗?是另一半美国人赞成的吗?这会消除分歧、团结美国?
这次大选的选票结构分布和变化,清晰地显示了美国当前的矛盾主要存在于“天上人”的精英阶层和大众阶层之间。而拜登在大选中坚持的民主党进步主义原教旨、族群政治意识,完全脱离了主线。治愈,不可期待。
这当然不是拜登真的年老昏聩,而是民主党建制派对党内激进主义抬头失去了控制力。实际上,没有疯伯尼和AOC的铁粉支持,没有激进主义泛滥的高教系统、主流媒体的帮助,民主党建制派没有信心赢得任何一场总统大选,无论是2016年,还是今年的,都不行。
因此,民主党就像一个依赖兴奋剂获胜的运动员一般,每一场胜利都意味着一次向激进主义滑落,但是害怕失败又不得不持续嗑药。拜登在电视辩论中就“绿色新政”的问题磕磕巴巴、语焉不详,难掩尴尬。如此心境、如此处境能够治愈美国社会?
问题在于,民主党建制派的“板凳深度”已经见底,这次预选中已经显出了后继乏人的迹象。
拜登的身后还有说得过去的哈里斯,哈里斯之后呢?民主党舞台上迟早站满伯尼·桑德斯的门徒,这就是不断和魔鬼交易的代价。
后特朗普时代的民主党会走向长期执政的繁荣,然而其内核将会在一次又一次胜利中彻底腐烂。今天的民主党建制派和他们对手一样,都是输家。只不过一个早就输了,另一个假装在赢。
特朗普被翻盘的当夜,支持者在白宫门口跪着祈祷,成了精英们的笑料。如果你不能正确打开祈祷的姿势,那么你的信仰、主张就是没有价值的。这就是美国政治当下的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