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无永恒，再无纯洁
诗 | 叶匡政
一个小职员的梦
我在一个盲人的眼内徘徊
远逝的黑暗……顺从也出自本意
慢慢倒在木板床上
过去的悲凉，多么愚蠢
尖锐、颠覆的星光，还在心底
一直未变。而我
已厌倦光明，厌倦了成长
仅有的快乐，来自声音
我躺在他的隔绝里
等待肉体消失，恶梦流转
等待黑暗掩盖我的罪孽，掩盖
被欲望带走的整个世界
那么多明亮、易碎的东西
那么多白昼危及生命
那么多颅骨消沉，必须堕落
我终于可以不看，不想，藏在这里
我不愿醒来，不愿向你展示
一个盲人的内心
他摸起来多么平静
这么黑，这么硬，无边无际
我在一个盲人的眼内徘徊
远逝的黑暗……顺从也出自本意
慢慢倒在木板床上
过去的悲凉，多么愚蠢
一个小职员的自白
我已把我的脸
送到你的面前
我已把我的蔑视
淹死在心底
我已经忍受
把自已掏空
把自已打翻在地，踏上自己的脚
我已经死去
但你仍不相信
仍不相信
我犯下的罪行
我的麻木，我掠夺的勇气
这不是恶梦
甚至也是真理
我每天都有理由
原谅自己。我的心脏
捧着这些悲哀的字句
它剧痛，它撕裂
它被你吞下，又滋养着你
但你仍不相信！
它仰望过星空
一颗被光线放大的尘土
一颗深垂黑暗的心
谁曾看见
谁就一生不得安宁……
我听见火灾
我听见消防车红色的尖叫
像扑向猎物的鹰，一下比一下
短促地击打翅膀。人群中只剩下它的回声
这样的声音在增大，变稠，落下
阳光淡漠。十月的下午，那么多人在大街上行走
有人默数自己的心跳，有人吹着口哨
有人俯下头，为了向另一个人表示亲近
一个不真实的时刻，突然扼住了
整条街道的喉咙。我看到闪避的车辆
纷纷偏离本来的轨道
突然变得无足轻重。陌生的红面孔
从喧嚣中呼啸而过
却带来瞬间的寂静。此刻
在某个地方，火焰像一个怪诞的隐喻
从空白处，猛然窜出被压抑的身子
曲曲折折的原因，明天将在人们的唇间漫游
是另一种表达？对于一座具体的城市
也许一滴水，就足够完成一次拯救
从这尖叫深处，我触摸到
火焰白色的边缘，似乎想截住时光的流动
潜藏的热量，紧咬一个人的沉默
我听见那机械的笛音越来越弱
像一条虚无的弧线，使恍惚的下午分裂
但迎面而来的人群，很快便模糊了这种不同……
水泥屋中，想起李白
水泥溢出，一双灰暗的眼
黄昏融入他的身体
再无永恒，再无纯洁
难道李白也曾这样
年老的李白，一切多么揪心
你不能说，燕子低飞
冲进今天，就成了黑色煤团
你不能说，光阴扭结，银河倾斜
我们就该失去古老的祖先
一只小动物的喘息
带着变暗的窗子沙沙作响
这巨大的困倦，卑微的哀伤
像水泥躺在尘埃中
我可以忍受它的重压
但如何忍受这张冰冷、骄傲的脸
一个人坐在水泥屋中
他心底的落日，他眼中的对抗
只愿毁灭，不愿留下不朽的假相
虚无与他已是一体
那是他无法丈量的真理
是他逃亡的命运，是他放平肉身的庙宇
时光对他多么暧昧
他的一切，他的解脱与安慰
都来得如此暧昧
我不懂得世间的因果
但是今天，年老的李白
一切多么令人揪心……
人在闹市
闹市中动摇的人
你不再说笑。不把快乐
看作善，不把痛苦当作恶
不把自已扔得远远的
让别人忍受。而是这样走着
人面混杂，像石头滚下山坡
你迎上去，任他们，一块块
砸进脏腑
你怎能仰脸朝天
这饱受荣辱的脑袋，这曾经羞怯的激情
商贩手指痉挛，唾沫四溅
你怎能为自己盲目的心
找到对应，变脆的骨骼
变软的膝盖，你有动物的恐惧
更有人的厌倦
纸币尖叫，亮出顽固的脸
你的解脱，多么虚妄
开始以来，你就是你，就是全体
就带着世界的本性
没有谁承认你的真实
没有谁看见你的虚假
在闹市行走，好象走在荒芜的旷野
你是它本已沉寂的嘶叫
是它不愿取消的对手，更是它
暗中包容的转变……多么偶然
这天下午，你竞让这条喧嚣的街道
突然感到警觉……
旅行轶事
没有人平躺下来，没有人仰望
火车，和一双驾驶的手
和更多的手。除了那红脸乘务员
我不曾见过第二张面孔
因傲慢而充血
没有人身处险境
没有人承担这世间的过失
喧扰的车厢，让人平静、疲倦
一个人的孤独，能维持多久
没有什么可做的事情
也远没有结束。一个孩子的哭声
被远远地扔出了窗外
这是六根推送的第1744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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