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张佳玮写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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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食男女,热情与爱,才送得出最好的外卖

张佳玮写字的地方  · 公众号  · 热门自媒体  · 2017-07-16 22:30

正文

约稿。


1


宋朝时,中国人普遍由一日二餐变三餐。吃得多了,老百姓不及下厨,像都城汴梁这样的繁华风雅所在,就流行宵夜外卖。叫了宵夜,熟的店铺就拿食盒、掌灯笼,穿街过巷送来,杯盘俱备;如果再熟一点,餐具和食盒都能留在府上过夜,白天再来拿。

我听朋友说,四川担担面,最初也是上门外卖做法:货郎挑担子,一头搁着锅,一头备着汤、佐料、面和肉臊子;哪家太太们打麻将到后半夜,饿了,出门叫一声,当场煮罢面,下肉臊子和佐料,热腾腾端进去。好吃不好吃另说,这场面听着便馋杀人。


吃外卖这件事,很容易让人上瘾。比如中夜要吃东西,念头一闪,想到要下厨起火、备饭煮菜,就懒得动弹;要披衣起身,摸黑出门找馆子,更想算了;赶上冬天,霜雪横飞,就会告诫自己“晚上吃东西多不健康啊,不要啦。”

可是叫外卖,那就毫无劳动成本:身不须动,腿不须抬,只打个电话,等一会儿,寒夜叩门,一开,吃的东西就来啦!——谁能抵抗这点诱惑呢?我在上海时,出去吃馆子吃得好了,就会得寸进尺的问:

“有外卖送么?”


2

以前写过下面这个故事:


北京办奥运会那年,有个南京阿姨,带着女儿女婿,在小区对面街角开着小门面,卖鸭血粉丝汤、汤包和三丁烧卖,只限白天,晚上铺子归另一家,换几张桌子,摆成小火锅店。

秋冬天去吃粉丝汤时,常能见满店白气,细看,都是阿姨在给一个个碗里斟鸭汤。鸭血放得料足,鸭肠处理得鲜脆,鸭汤鲜浓,上桌前还会问:“要不要搁香菜?”——香菜这东西有人恨有人爱,爱的人闻见香菜味才觉得是吃饭,恨的人看了汤里泡的香菜如见蜈蚣,是得问清楚。

她家的汤包,皮很薄,除了一个包子收口的尖儿,看去就是一叠面皮,趴在盘里,漾着一包汁;咬破皮后,汤入口很鲜,吃多了不渴,肉馅小而精,耐嚼;整个汤包很小巧,汤鲜淡,跟无锡、苏州的做法不一样。我问阿姨,说是老家做法;老家在哪?南京、淮安、南通,跑了好几个地方呢……三丁烧卖,其实就是糯米烧卖,里面加豆腐干丁、笋丁和肉丁,糯米是用酱油加葱红闷过的。这两样主食都顶饱,配热鸭血汤,吃完肠胃滚热,心直跳。

这家刚开店时,不送外卖,因为老板娘管帐备汤,女儿跑堂杂役,女婿预备汤包和饺子,只应付得来店里。开了半年,雇了个学徒帮着照应店里,老板娘女儿——因为跟妈长得一模一样,我们叫她少老板娘——就骑着辆小摩托,给街坊送外卖了。

有位邻居边喝汤,边问起过:这店铺,有老板娘,有少老板娘,有少老板娘她男人,那么,有老板吗?少老板娘简短的说:在南京。老板娘接过嘴,恶狠狠用南京腔说:没老板!死掉了!!


2011年1月,我留在上海,预备到年下再回无锡。这天上午,给街角南京阿姨鸭血汤家打电话,接电话的是少老板娘。

“啊,你呀,两碗鸭血汤一笼汤包一笼烧卖加辣加香菜是吧?”

“一碗鸭血汤就好,不加辣。”我说。

“啊,你女朋友不在呀?”

“回家过年啦。”

“好好,一会儿到!”


一会儿,门铃响。我去开门,见一位陌生大伯,一件像是制服的蓝外套,略驼背,一手提着冒热气的外卖,一手就嘴呵着气。看见我,问:

“一碗鸭血汤一笼汤包一笼烧卖加香菜不加辣对吧?”一口南京腔。

“是。”

完钱,大伯看看我,微微弯腰,低了一下头:

“谢谢您啊,一直照顾我们家生意。”

“噢,你们家生意,嗯……”我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就问:

“您是从南京来的吧?”

“刚来,刚来。”

“都还好吧?”

“现在算是好了!好了!”他很宽慰似的说。

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现在算是好了”是什么意思,但想他那时的笑容,似乎是真的“现在好了”。


3

去巴黎后,见识了些其他故事。


去年秋天,家旁边开了个馆子。以前在《他一边听张国荣,一边研究热干面、羊肉汤和杀猪菜》里写到过:一个故乡在岐山的西安人,在武汉和襄樊学画,来巴黎开了馆子。

一边画画,一边琢磨:面条少一点碱细一点,多一点辣子,做成细条加辣的热干面;用韩餐的石锅盛羊肉汤以保温,用葱油饼代替馍;比如结合德国酸菜的手法腌酸菜,自己做血肠,做杀猪菜。在冬夜里,边发明新菜,边听张国荣。


今年春天,他开发出了万州烤鱼。我去店里吃过一次后,说好,老板笑。过了几天,我预备出门外带了,先给老板发了微信,请他把鱼先做着,我好过去吃。过了片刻,等我要出门时,老板发微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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