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问题,即中国科学哲学如何建构自主的知识体系的问题,同样需要从理论和实践两个层面加以回答
。从理论层面看,首先须把握什么是自主的知识体系。所谓自主的知识体系,如果单纯从字面上看,似乎可以理解为属于自己的并能自己做主的知识体系。
然而,如果站在“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和“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高度,不难看到,这里所说的“自主的知识体系”显然有着更为丰富而深刻的内涵。这对于建构中国自主的科学哲学知识体系来说,有着极为重要的指导意义。大致说来,这种“自主的知识体系”至少必须满足以下几个条件。
其一,必须是中国的。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归根结底是建构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可见,这种“自主的知识体系”是有特定主体的,这个特定主体就是“中国”,是“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所谓中国的,就是要能够称得上属于“中华民族”的,充满着浓厚的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和中国精神。显然,这对于作为一种外来文化的科学哲学来说,是一个很高的要求,但绝非没有可能。我们已经从事多年的科学文化哲学走的就是一条中国特色科学哲学的道路。我们在悠久的中国文化传统中,试图探寻并揭示科学文化哲学的“中国的传统”“中国的主题”和“中国的前景”,从而建构一种深深扎根于中国文化土壤的中国化的科学哲学。当然,事实上“西方对科学的哲学理解大都倾向于知识论的”,因而很难将其归为“科学文化哲学”,而“中国传统的对科学的哲学理解则大都倾向于文化论的”,因而的确具有“科学文化哲学”的传统。
其二,必须是创新的。
习近平总书记在谈到“建构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时,一连强调了好几个“创新”,即要“不断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不断推进知识创新、理论创新、方法创新”。显然,这种“自主的知识体系”不仅必须是中国的,而且必须是创新的。在建构科学文化哲学的进程中,我们不仅要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汲取智慧和灵感,并为我们的“自主的知识体系”找到自己的根,从而推进科学哲学的中国化,而且将通过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同现代科学思想、科学方法和科学精神的结合,在推进科学哲学的“知识创新、理论创新、方法创新”的同时,也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从而推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现代化。
其三,必须是体系的。
既然“自主的知识体系”强调的是“体系”,那么,这种创新自然就不能局限于局部的、零碎的,而必须是整体的、系统的,也就是体系的。可以说,只有自成体系的创新,才谈得上自主。如果不成体系,说明还有某些东西需要依赖别人,因而就谈不上自主。科学文化哲学的创新可以说是一种体系性的创新。从科学哲学到科学文化哲学的转变,已经不再是局部的、零碎的、细枝末节的转变,而是将实现从科学知识论到科学文化论、从“小哲学”到“大哲学”、“让学院哲学面向社会现实”和“使科学哲学中国化”等一系列的“根本性的范式转变”。这种范式转变的核心有两条:一是在研究内容上,“将彻底突破传统的科学哲学的知识论的框架,转向对科学做文化论的研究”;二是在话语体系上,“将不再沿袭西方科学哲学的老路,而倡导在借鉴和吸取西方经验和教训的基础上,致力于走中国自己的科学哲学道路”。
其四,必须是前沿的。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不断推进知识创新、理论创新、方法创新,使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真正屹立于世界学术之林。”这就是说,建构自主的知识体系,对中国的、创新的和体系的强调,并非要离开世界,离开学术前沿,相反,要“使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真正屹立于世界学术之林”。因此,在强调必须是中国的、创新的和体系的基础上,还得加上必须是前沿的。因为只有属于前沿的,才有可能真正进入世界学术之林。科学文化哲学并非凭空建构的,它同西方科学哲学的学术前沿有着很深的关联。当代西方科学哲学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研究范式:一种是传统科学哲学的“知识论”研究范式;另一种是“另类的”科学哲学的“文化论”研究范式。二者陷于困境的根源在于,“都没有将科学看作是一种文化”。于是,前者由于切断了科学知识的文化之根,因而“变成一种没有文化内涵的科学哲学”;而后者则由于切断了科学与人文两种文化之间的关联,因而“变成一种没有科学内涵的科学哲学”。
因此,要摆脱现有困境的关键是,建构一种既不同于“知识论”又区别于“文化论”的第三种研究范式,即“科学文化论”的研究范式,从而建构一种既不同于传统的又区别于“另类的”第三种科学哲学,即“科学文化哲学”。建构第三种科学哲学的目的在于,“将不仅最大限度地挖掘和发现二者的意义和价值,从而达到新的综合,而且最大限度地克服和纠正二者的缺陷和偏颇,从而实现新的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