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早,我在开往台中的高铁上开始了这一篇的写作。
首先来讨论下,在上一篇发出来之后几位读者发来的问题:
1. 木嶋佳苗为什么不去整容,让自己变得更好看呢?
没错,按照惯常的思维来看,整容 —— 变的好看 —— 吸引更多男人 —— 获得更多收入,这似乎是一个行之有效的逻辑。然而问题在于,这个逻辑在现实生活中并不成立。
简单来说,我们每个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一天中能够联系密切接触的人只有一小群人,就算是工作狂也不可能制定不眠不休的日程。所以对木嶋佳苗来说,她真正的社交瓶颈并不是需要认识更多的人,而是更有效地获取这些猎物的财富。为了突破这个瓶颈,她需要让自己的猎物们,期待着与她建立更长期的关系,而不是简单的萍水相逢。
所以对木嶋佳苗来说,她需要为自己包装出一个具有内涵、居家、温柔体贴的形象 —— 这样才更符合那些男性心目中的「结婚对象」的条件。所以她才会去学烹饪、学甜点制作。而如果她选择了去做整容,注重打扮起来,只会给她吸引更多的追求者。而大量的新追求者的出现,就会造成她的时间大量被新追求者们占用,无法深入地接触那些作案目标。
更重要的是,一旦她的追求者开始增多,为了分辨哪些追求者符合她的条件,她势必要与这些追求者进行接触。随着她接触的人数的增多,她的作案计划也就存在着更高的暴露可能性。因此,对木嶋佳苗来说,任何尝试吸引更多关注的做法,都是对她相当不利的。
2. 木嶋佳苗是如何学会吸引这些猎物的?
我相信木嶋并不是天生学会这项技能,可以通过简单的观察便看出哪些人可以成为她的猎物。否则的话,我们应该可以在1994年她开始在网上与男人们约会的时候,就看到她开始踏上犯罪的道路。
然而事实是,直到2002年左右,才出现了令人怀疑的诈骗行为。在此之前,她仅仅是出卖肉体而已。在这段时间里,除了在上一篇中我们提到的竹内对她的指点之外,我相信木嶋也经历了很多尝试,甚至是偶然地才发现与自己的顾客们保持长期的关系,反而更佳有利于她从这些男人身上压榨出大笔的钱财。
如果把「嫖客」这个群体进行分类的话,其中有相当一部分男人是有女朋友,甚至是有家室和妻子的,对他们来说,招妓这件事其实更多是为了寻求感官刺激,或者解决自己某些特殊的性癖好;而另一部分人,则是以单身男性为主,以解决生理需求为目的而进行的钱色交易。单纯从出发点来看,前一类人因为以寻求刺激为目的,所以在挑选对象时会更倾向于每次选择新人,而且投入的金额也比较有限;后一类人从以生理需求出发,更期待的是类似于恋人般的关系,所以反而出现「回头客」的可能性更高,甚至有可能从以解决生理需求为目的,上升到满足更多的情感需求。
通过与不同人群的接触,木嶋佳苗想必会逐渐区分开,到底哪种做法更适合她的需要:究竟是拼命打扮自己,每天光鲜地去街上拉客;还是默默地磨练自己的待人接物技巧,学会掌握老顾客的方法。而这个结果我们都看到了:外表并不出色的木嶋佳苗,征服了数量相当多的「黄金王老五」,让这些人想也不想地把大部分积蓄都掏给了她。
3. 日本的大爷大叔,口味这么重吗?
其实这个吧......问这个问题的人难道不看社会新闻吗?
「中年妇女为老人提供色情服务 1次10元」
「
暗访陪睡保姆:多为农村妇女 为老人提供性服务
」
老年人的性需求,其实很大程度上已经转变为心理需求。而能够满足这种需求的女性,并不是长得美就够了的,或者说,也许长相什么的完全不重要。
4. 木嶋佳苗的真爱「铃木」长什么样?
根据个人信息保护法,铃木的真名和长相都是受到法律保护的。根据去过庭审的人的口述,铃木的长相颇似玉置浩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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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无法逃脱的死亡
对于木嶋佳苗的受害者们来说,从他们坠入情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了他们最终悲惨的下场。究竟是选择狠狠心断臂逃生,还是痴心不悔地守来最后的死亡,都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结果。而木嶋佳苗,只是如同守在蜘蛛网中心的那只大蜘蛛,静悄悄地爬向猎物,用蛛丝一步步绑住那些不愿自己醒悟的受害者们,榨干他们身上最后的一点汁水后悄悄离开。
我们先从木嶋佳苗最后的受害者,大出嘉之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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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出嘉之的形象,是个不折不扣的宅男:他41岁,但仍然跟自己的母亲一起生活。家中有一定的积蓄,在东京的市中心千代田区有一处独栋楼房,供自家使用,同时在东京各处还有几间出租的公寓房。他的职业虽然是「房地产管理」,但事实上只是按月收取家里各处房产的房租,过着衣食无忧的富裕生活。
尽管收入颇丰,但大出嘉之的生活极其节俭:他不买豪车,也不喜欢打扮,没有任何的奢侈品。外出时从来都是用纸袋装东西。而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制作坦克模型。在模型制作者的圈子里,大出嘉之也颇有名气,博客的读者数相当多。
大出嘉之与木嶋佳苗的相识,是在2009年的7月13日。在此之前,大出嘉之也曾经多次通过婚姻介绍所找过女朋友,然而他过度节俭的性格,让很多女性从见第一面起就对他没有好感。一次偶然的机会,大出嘉之在约会网站上进行了注册,并且通过匹配度搜索,看到了木嶋佳苗的页面。
在木嶋佳苗的页面上,自我介绍写得非常丰富,不仅有她亲手布置的,充满温馨感的家中的照片,还有大量她自己制作的点心和料理的介绍;当然,作为展现内在美的方式,她也提到了自己弹钢琴、做义工等等的经历。大出嘉之在看完木嶋佳苗长长的自我介绍之后,便试探性地给木嶋发出了第一封信:
「您好。从您的页面来看,您是个非常认真的女性,令我非常感兴趣。」
收到大出嘉之的信件之后,木嶋没多想,只是按照她最常用的手段,给大出回了信:
「谢谢您的来信。我现在还是一名学生,正在攻读营养学的博士学位。为了完成学业,我想找一名可以在金钱方面支援我的人。如果对方同意的话,我愿意以结婚为前提进行交往。」
而这样的回信,对于大出嘉之来说,无异于被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因为优越的家庭环境,大多数提出与他交往的人,其实都只是想要通过短期的交往,从他身上获得一些好处而已。然而大出自己真正的想法,是想找到一名能够踏实地与他共同生活的伴侣。看到「以结婚为前提」的大出,立刻就回复了这封信:
「在金钱方面的问题,我会尽量想办法资助您的。请问您是否愿意与我交往呢?」
而木嶋佳苗下面这封回信,彻底地让大出嘉之丧失了理性:
「谈到交往的话,对我来说肉体关系的契合度,是非常重要的。所以希望能够尽快与您见上一面,共度良宵。如果您真的有心要结婚的话,那么不采取避孕措施也没关系。」
第一次的交谈便如此简单地进入到了肉体关系的话题,这对于普通的交往来说,确实过于激进。然而木嶋佳苗的这封信,并没有引起大出嘉之任何的怀疑,反而激起了他强烈的兴趣。于是在2天之后,大出嘉之便与木嶋佳苗见了面,地点是山手线的神田车站。两人沿着山手线散了散步,然后在一站之隔的秋叶原的一家西餐厅里共进晚餐。
当天晚餐之后,大出嘉之在车站送走了木嶋佳苗,之后步行回家。大出嘉之77岁的母亲看出儿子面带喜色,于是便问他为何如此开心。而大出嘉之也就将他与木嶋佳苗的相会,对母亲从头到尾讲了个明明白白。根据后来大出母亲的证词,大出嘉之当时对木嶋佳苗的印象非常好,赞美之词溢于言表。母亲问他:「那个女孩子漂亮吗?」大出嘉之是这样的回答的:
「其实有点胖。不过话说回来,再漂亮的美人看三天也就看腻了,所以只要性格好,就也没关系啦。」
而这次见面之后,木嶋佳苗立刻给大出嘉之写了一封信,信件的内容是这样的:
「大出先生,感谢您今天来与我见面。很抱歉,我的容貌可能并不是您理想的样子。其实我在与您见面之前,也曾经非常犹豫,因为我对自己的外表也没有什么自信。但是在见到帅气潇洒的大出先生之后,您温柔的谈吐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让我紧张的情绪得到了放松。说实话,我真的没有想到,大出先生是这样一位风趣优雅的绅士。
但是,其实有件事情,我想和大出先生深入地交流一下。但是当面说出这种话,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所以只能用邮件发给您了,请您谅解。今晚大出先生曾经谈到过,自己近10年以来一直没有女朋友,请问这是为什么呢?难道说大出先生对女性没有性欲吗?如果现在突然有了女朋友,大出先生可以接受吗?」
这样一封对大出嘉之充满了赞美之意,同时还夹杂着大量的性暗示(其实都已经是明示了)的信件,在送到大出嘉之的邮箱之后,便将大出嘉之的欲火熊熊地燃烧了起来。大出不假思索,立刻回复了木嶋:
「没有女朋友的原因,是因为我不是个随便的人。下次一起睡吧!嗯!」
而木嶋的回信,则继续将肉体关系的话题升上了一个新高度:「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没关系,就算最开始不顺利,做着做着也就合适了呢。」
发完这封信,木嶋也许是觉得发出的信号还不够明确,于是她继续追加了一封:
「就算是为了确认彼此的身体吧,我们来做羞羞的事情好吗?」
于是在当天,大出嘉之便与木嶋佳苗约定一周后见面。为了准备约会的衣服,大出嘉之让母亲给他出出主意。最后在母亲的推荐下,大出嘉之买了一条白色的背带西裤和蓝色的衬衫。
2009年7月23日,大出嘉之穿着母亲为他挑选的西裤和衬衫,外出与木嶋佳苗约会。约会的地点不是外面的餐馆,而是木嶋佳苗的家中。一进门,木嶋佳苗便开始殷勤地招待大出嘉之,将她精心准备的一道道法式菜品摆上桌,甚至在一餐的最后,还准备了甜点。当晚,大出嘉之便与木嶋佳苗发生了关系。
24日清晨,大出嘉之回到家,拿出自己的存折前往银行,向木嶋佳苗的账户中汇去了470万日元现金。这一切大出嘉之都是瞒着母亲进行的,因为他怕母亲得知对方索要金钱后会起疑心,甚至阻止他与木嶋继续交往。然而,耐不住心中喜悦的大出,还是在于母亲的交谈中,透露出了想要与木嶋佳苗结婚的想法,甚至聊到了买什么样的戒指,以及婚礼应该在哪里举行。从这一天起,大出嘉之便进入了「准备婚礼」的状态:他每周都会有2-3天与木嶋佳苗约会过夜,自己的模型制作的进度大幅放缓。而此时大出的博客上,也开始出现了一些与模型话题无关的内容:
「今天是模型展览作品提交日,欢迎大家来参观。我在把展品上交之后,就先去了趟楼下的珠宝首饰柜台。具体干什么嘛,这个是秘密哦。」
而在2009年8月5日11点27分发出的博客上,大出嘉之留下了他给世人的最后一段话:
「(前略)其实41岁的我,最近正在准备结婚。今天准备要去见未婚妻的家人,最近也在一直和未婚妻找新房,谈论着未来的生活。婚前旅行今晚就出发,3天2夜。结婚之后,也许就有一段时间无法做模型了,但我一定会回来的。我这一身绝妙的技巧,不能就这么消失啊!未婚妻说让我准备一些点心当见面礼,于是我就从秋叶原买了两盒点心。(后略)」
(这就是大出嘉之晒出的最后的照片)
发完这条博客之后几个小时,大出嘉之便开着租来的车,与木嶋佳苗一起驶向群马 —— 木嶋对大出嘉之说,自己的母亲和妹妹都住在群马县的高崎市。这一点通过警方对租车公司的调查,发现了大出嘉之在租车时留下的资料和预计行程,而得到了证实。
然而事实是,木嶋佳苗的母亲住在长野县,妹妹则住在东京,与她家相隔仅有几公里。大出和木嶋两人当晚19点,在木嶋家吃过晚饭后,便开着车子离开了木嶋的公寓。在行驶到埼玉县的富士见市之后,大出嘉之和木嶋佳苗将车停在了一处包月停车场内。20个小时之后,独自留在车中的大出嘉之的尸体被发现,而此时木嶋佳苗已经不见了踪影。
首先发现尸体的,是这个停车场的管理人员:因为包月停车场不允许没有签约的车辆进入,因此第二天一早,管理人在巡视时便发现了这辆可疑的车辆。在他上前查看时,发现车辆后排歪坐着一名男子,在敲窗无果后便报了警。
警方赶到现场后,首先对车辆进行了破窗,发现坐在后排的大出嘉之早已死亡。而现场勘查的结果如下:
1. 大出嘉之身上没有任何搏斗痕迹,死亡时面容安详。
2. 车内副驾驶位的脚下,放有一个炭炉,里面有7块木炭,都有燃烧痕迹,助燃剂24袋。
3. 通过对尸体的尸检,检测出胃中有炖牛肉,同时体内含有一定量的酒精和安眠药成分。
4. 通过进一步化验,体内残存的安眠药成分,来自于三种不同的处方安眠药。
5. 车门都已上锁,但车内没有发现车钥匙。
6. 大出嘉之的手上没有拿过木炭的痕迹。
7. 木炭系通过火柴点燃,但车内和车体附近没有发现火柴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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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通过调取停车场以及沿途的监控录像,确认了当晚,木嶋佳苗的行踪:
1. 当晚21时10分许,木嶋佳苗独自步行离开停车场(停车场内没有监控摄像头,只在出入口处有,所以无法得知场内情况。)
2. 22时许,木嶋佳苗乘坐出租车回到东京板桥区的家中。
3. 22点20分左右,木嶋佳苗给妹妹发去短信,说「大概23点可以到你家」。
4. 22点30分,木嶋佳苗驾驶自己的车驶出公寓,路上在一处便利店停车,之后于23点05分到达自己的妹妹家。
通过警方的调查,当晚木嶋佳苗带给妹妹的是自己炖的牛肉,以及从附近便利店购买的6小盒哈根达斯冰淇淋。在盛放牛肉的容器内,并未发现安眠药的成分。
在庭审中,检方提出木嶋佳苗将安眠药混入了给大出嘉之食用的炖牛肉中,并且制造了烧炭自杀的现场,谋杀了大出嘉之。而根据这一指控,被告木嶋佳苗的律师团提出了以下的异议:
a. 检方无法证实木嶋佳苗曾经给大出嘉之吃下过安眠药。
b. 在木嶋佳苗制作的炖牛肉中,并未发现有安眠药成分。
而检方随后提供更多的证据:
a. 在木嶋佳苗家中的捣料碗和捣料棒上,检测出了与大出嘉之体内安眠药成分相同的药剂。
b. 木嶋佳苗在当年8月初,曾经网购了一个炭炉。该炭炉与大出嘉之车内发现的炭炉品牌和型号完全相同。
c. 大出嘉之车中没有任何的旅行用的装备,而根据大出嘉之母亲的证词,当天大出嘉之曾经准备了一袋旅行中进行更换用的衣物。
法庭随后要求木嶋佳苗对检方的这些证据进行说明,木嶋佳苗的解释是:
a. 大出嘉之有严重的精神失调,经常失眠。为了帮助他治疗,木嶋佳苗曾经在家为他配制含有安眠药成分的点心,在几天前便交给了他。捣料碗上的药剂残留,应当就是这个时候留下的。
b. 因为当天自己也坐在大出嘉之驾驶的车辆上,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也不可能主动将含有酒精或者安眠药的食物提供给大出嘉之。
c. 当天晚饭时,大出嘉之主动提出要喝酒,并且在酒后还要驾驶车辆离开。她对大出嘉之这样危险的行为提出抗议后,大出嘉之拿出了一万日元,要求她自己坐出租车走。
d. 离开之前,木嶋佳苗曾经以大出嘉之没有生育能力为由,与他大吵一架,并且提出了分手。有可能是大出嘉之遭遇到了这个打击,而选择自杀。
2017年4月14日,在东京最高法院最终确定了木嶋佳苗的死刑之后,大出嘉之的博客上,出现了这样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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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大出嘉之的神秘死亡前后,木嶋佳苗其实并未将全部身心都投入在与大出嘉之的周旋上 —— 恰恰相反,她早已经开始物色新的猎物。如果我们从单纯的一个个独立诈骗杀人嫌疑案中跳出来,看看这一周时间里,木嶋佳苗的时间表,也许才能意识到这个女人到底「厉害在哪里」。
2009年7月27日:与大出嘉之发生肉体关系
2009年7月28日:在附近的诊所里获得了安眠药的处方
2009年8月1日:网购炭炉、木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