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乾是中俄边界上的一个小地方,就在额尔古纳河的边上。四周是茂密的林海、重叠的高山,如果没有那条通往山外的小路,哨所便与世隔绝了。可即便有这条小路,哨所还是与世隔绝着。信件送不到,手机信号也传不到,最近的人家在三百里远的镇上。六七个战士在哨长的带领下,“隐匿”于大兴安岭原始森林深处。从入伍到退伍,如果不是生了大病或是休假,没有人有机会下山。
哨所的粮和菜由山下供应站一个月送上山一次,连同送上山的还有信件和报纸。部队自从允许战士使用手机后,信件已经在军营逐渐消失了。可是奇乾哨所的兵还在收信,不然,他们就和外界断了联系。送菜的车从几里外开过来,哨所的兵还没看见车,听到引擎的声音就开始兴奋,山外又来人了。确实,在奇乾哨所呆上两年,就知道什么叫寂寞了。
自从自驾游兴起以后,装备良好的越野车开始试探着往大兴安岭原始森林深处开。听山下送菜的战友讲,他们偶尔在路上也会遇到自驾的游客。哨所的兵们心里就痒痒的,如果下山也能遇上该多好。没过多久,哨所的车送战士下山看病返程的途中,还真的遇上了一辆自驾游的车。
哨长带车刚刚拐过山嘴,一辆蓝色越野车就出现在了前面。蓝得发亮的越野车被绿林衬得格外显眼,哨长惊讶地对司机喊,“看!”司机屏着气没出声。哨长问,“咋不说话?”过了半晌儿,司机说,“我想开近点儿看看是不是真车。”坐在后排的上等兵有些激动,“班长,你慢点开,千万别超它。”
越野车显然对山里七扭八歪的路不熟,像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左拐一下,右拧一下。眼前正看着是一片浓密的林子,一转弯,可能又是一处悬崖。哨所的车走惯了山路,对路况已经很熟了,紧紧地跟在越野车的后面。“他们一定是第一次到这儿来,好像没有什么经验呀。”哨长的语气里带着担忧。上等兵先前还怕司机超过了越野车,走了一段之后,他不再担心。这路实在是窄,一辆车开起来有时还要剐到路两侧伸过来的树枝,哪还有超车的可能。
越野车继续在前面开,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一块稍宽阔的地带,越野车终于停了下来。哨所的车贴着它也停了下来。越野车门开了,两个年轻的男子满脸歉意地走了过来。“我们路况不熟,路又窄,没法给你们让路,真是不好意思。”
没等哨长开口,上等兵说,“没事的。”哨长看了一下上等兵,对两个青年说,“我们的哨所在山上,常年见不到外面来的人。你们这一来,我们倒是觉得路上有个伴呢。”半天没有说话的司机问,“从镇上开到这里,一直往前走,开出去一百里就是边境了,中间是没有加油站的。你们还要往前开么?”
听司机这样一讲,青年显然也吓到了,“我们以为往前开一开,就会有掉头的地方,也没想到一直开到这才能往回转。我们车里的油已经不够返回镇上了。有什么办法吗?”青年的眼睛盯到了哨长的脸上,声音里明显带着焦急。哨长走到越野车前,看了看,然后抬起腕子看了看表,问,“你们急着回镇上么?”“不急。我们是市里中学的老师,这不好容易放假了出来玩的。”“那你们只能开到哨所去住了。我们帮你们加点油,等天亮了再去镇上找加油站了。”青年已经听出来了,哨长打算帮他们:“你们的哨所在哪呢?”司机说:“沿着这条路一直开,开到头就到了。”哨长对青年说,“天快黑了,你们的车跟在我们后面走吧。只能去哨所过夜了。”
听哨长这样讲,上等兵有些担心地小声问司机,“他们的身份一时没办法确认,万一是坏人怎么办?”“当兵的还怕坏人么?再说了,你入伍后不是天天说要抓坏人么。如果他们是,不就送上门了么。”司机小声地对上等兵说。
两辆车又上路了,一前一后隐入了渐渐暗下来的森林里。上等兵在车里把头一直扭向后面,呆呆地看着,司机则轻快地吹起了口哨。越野车的灯亮了起来,一缕孤独的光照着哨所的车。
“今晚哨所的战士还能睡觉么?”哨长盯着眼前的路,好像是自言自语。车里安静极了,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
(胥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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