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而言,“书单”是非常矛盾的存在。一方面,个人比较抗拒这类“拉清单”式的写作;另一方面,又经常去偷看别人的书单。
美国艺术家 Jodi Harvey-Brown 书雕艺术作品,图片来自网络
1. 关于书单
对我而言,“书单”是非常矛盾的存在。一方面,我个人比较抗拒这类“拉清单”式的写作;另一方面,我又经常去偷看别人的书单。
抗拒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我觉得读书是件非常个人的事,近乎隐私的事。你想,夜深人静独自一人躲在书房的沙发上(或坐在马桶上)翻看一本几百页的小说,每晚大概翻掉三、四十页(如果状态还不错的话),一本小说再快也要两个礼拜才能看完(这里通常指四百页以上的小说),像《七杀简史》这样的超级长篇,差不多要持续五个星期的时间 ,这种极度耗体力、废时间,但又能从中获得天大乐趣的“苦刑”,在我看来,是很难通过“书单”这东西为外人所知。
但我偏偏又特别喜欢看各式各样精心编撰或精心泡制的书单。
通常而言,这三类书单我对其持有长久而浓厚的兴趣。
一类:喜欢的文化媒体编撰的书单。
岁末年初,文化类媒体从业者会从圈子里找些大众耳熟能详的文化人,推荐他们当年所读书籍中的十佳或二十佳,并为此撰写一段“推荐语”,再加上编辑部的集体作业——一份像模像样从规模候选书籍中甄选出来的书单,联合起来构成了一份当年出版界的“年终总结”。
如果你兴趣够浓、野心够大的话,一口气浏览七八家这样的媒体精心编撰的七八份书单,大概就会对当年大众图书市场的概貌了解个七七八八。
翻看这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媒体类书单,至少有这样两个好处:
1.知道大家在读什么;大众图书市场畅销什么;名家如何荐书。
2.知道哪些书你会拒绝;哪些书你会有所心动但心存犹疑;哪些书你会瞬间心动。
通常而言,我大概会从上述几百种图书中,挑捡出十来种,随手抄个笔记本记下来,但并不会立即下单。待这股热情冷却后,如果我还记得那个作者,那本书名,我才会执意将它买回来。
美国艺术家 Jodi Harvey-Brown 书雕艺术作品,图片来自网络
二类:个人偏爱的名家所读书及在读书。
去年我读过的书单,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近似书单吧,印象最深的是乔纳森写杨绛客厅书架上相关书目的长文。他文中提到的那些书,书名我一个也记不得了,但他那种书写的态度,恐怕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仅凭着一张“随手拍”的照片,将书架上一本本排列的书,从左至右,从上至下,认认真真地科普了一番,并从中找到它们与钱锺书和杨绛的关联点,好像这些书才是他们人生经历最好的脚注——我想,也只有像乔纳森这样的读写人才写诸如此类的文章吧。
另一份书单是《纽约时报》前首席书评家角谷美智子采访前美国总统奥巴马时,后者所提到的那份书单——文艺类的书籍居然占到了70%以上(据媒体所披露的),俨然一份布克奖或诺贝奖文学奖得主列出的书单。
如果要论书单的高级感,这两份书单,大概在我这里会作为一个类似标准的东西而一直存放在心头。尽管我不一定会依葫芦画瓢,冒然去读那些只有名家高人才能消化得了的巨著,但知晓一等一的人在读什么书,读过什么书以及怎样看待读书,这毫无疑问是件受益匪浅的事。
美国艺术家 Jodi Harvey-Brown 书雕艺术作品,图片来自网络
三类:藏在一本书中的书单。
这类书单,它不是以一篇文章,而是以一本书而存在,或者说依附一本书而存在。
像唐诺的《读者时代》《阅读的故事》《重读》,像比目鱼的《虚拟书评》《刻小说的人》,像阎连科的《发现小说》和残雪的《灵魂的城堡:理解卡夫卡》,像桑塔格的《重点所在》《反对阐释》和扎迪-史密斯的《改变思想》,几乎可以说,每一本书都可以视作为一份超级书单。想读透其中一本,非得辅助读些书中所提到的其它作品才行。
有些书单藏在书里头。大概是去年九月份,读完苇岸《大地上的事情》后,将他在书中各处提到的书名罗列出来,构成了一份小书单。即便你不看他的作品,不理解其人,也可以凭借这份小书单管中窥豹,领略出他的思想源头,以及他血液里流淌着哪些前贤的文化因子。
一份关于作家苇岸的小书单——摘自《大地上的事情》
1)《瓦尔登湖》【美国 梭罗】;2)《七十述怀》【英国 毛姆】;3)《自然与人生》【日本德富芦花】;4)《百年孤独》【哥伦比亚 加西亚-马尔克斯】;5)《一只公猫的新生活观》【德国 沃尔夫】;6)《环境的科学——世界存在与发展的途径》【美国 杰-内贝尔】;7)《论农业》【古罗马 瓦罗】;8)《农业志》【古罗马 加图】;9)《汉字王国》【瑞典 林西莉】;10)《给一个青年诗人的十封信》【里尔克】;11)《美国学者》【美国 爱默生】;12)《沙乡的沉思》【美国 奥尔多-利奥波德】;13)《素食者》;14)《历史研究》【汤因比】;15)《大地的成长》【汉姆生】;16)《在直线的狂风暴雨中——自然诗歌集》《现代德语自然诗集》《大地要求自由与安全》;17)《外国摄影十大名家》;18)《悲惨世界》【法国 雨果】;19)《昆虫知识》;20)《表土与人类文明》【美国 卡特与戴尔】…
不厌其烦地列举以上三类书单,无非是想说明:A. 对真正热爱阅读的人来说,书单几乎是无所不在;B. 对真正热爱阅读的人来说,书单的作用又是微乎其微——他们或许只有在真正无书可读,或者是厌倦了手头所有的在读书时,才会想起,从他人的阅读世界借几本过来,补充自己正在搭建的、并不完整的认知金字塔。
美国艺术家 Jodi Harvey-Brown 书雕艺术作品,图片来自网络
2. 关于乐之读的书单
还有一类书单我也特别喜欢研读,并为之着迷:朋友或喜欢的人的书单。
简友飞向凤凰座在2017年发表了三篇带有书单性质的文章:
《现有的纸质书》
、
《于是,又买了一大波书》
、
《2017年读了40多本书,我和我的友邻如此说》
,每一篇我都认真浏览过一次甚至两三次,并将他对所读之书的想法也认真研读一番。
为什么喜欢飞向凤凰座的书单?
原因很简单:高度相似。他所列出的那些书,至少有一半是我所熟知的,以至于第一眼看到那个书单,几乎就像在面对一个阅读世界里曾经的我。(不好意思,这里有借朋友书单往自己脸上贴金之嫌。)
相比飞向凤凰座“非常文艺”的书单,书评大神乐之读先生在
《2017年,我读的这51本书》
一文中所提到的“我读”,则涵盖了文学、历史、科幻、哲学、推理、武侠、致用等七大类型,丰富庞杂,兴趣广泛,被他梳理得脉络清晰。
其中文学类计二十三本,占了乐之读先生年度近二分之一的阅读量。他所列举的那些大家以及其书名大抵都有听说过,但真正读过的却不过七八本,其中包括《城堡》《个人的体验》《挪威的森林》《白鹿原》《动物凶猛》《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人间词话》等。(不好意思,又往脸上贴了一次金。)
其实,这份书单,我最大的乐趣不在书,而在于通过“我读”,来揣测读写人内在的审美取向,以及心理享受的层级。正如乐之读先生所说:
在我看来,读书是一种习惯,消融在身体的血和肉里,读书不会剧烈改变什么,因为读书就是生命的一部分。
真不愧是简书的“书评大神”,读得那么高级,写得那么高级,连读写背后的思虑也这么高级,单单这一点,或许也解释了:为什么简书有那么多人希罕乐之读先生写的东西。为此,在评论区与他交流观点时,我不小心泄露了“贼心”:
我喜欢看别人的书单,看真正意义上的书单,像偷窥别人的隐形器官。
我不知道,有多少读者在浏览书单时,怀揣着跟我相似的“贼心”,但我现在很后悔将之坦言相告,因为乐之读先生随后很明确地回复,他也想看我的“隐形器官”。
为此,才有了这篇题为“答简友乐之读”的闲文。
美国艺术家 Jodi Harvey-Brown 书雕艺术作品,图片来自网络
3. 2017为什么而读?又读了哪些?
为了描绘自身的“隐形器官”,我不得不认真回顾了这一年来认认真真抚弄过、触摸过、沉溺过的书页,以及回味它们给身心带来种种的眩晕、震荡和冲击的感觉。
我的初步结论是:从整体上来看,2017年所读的书,那些自以为重要的书,其实大部分都是2016年所读书目的延伸或扩充,只有小部分属于全新的发现。
这些书究竟为什么而读呢?简单归结起来,主要为了探寻、解释以下四个问题:
其一、为什么英国要“脱欧”?其二、文学大师亨利-詹姆斯究竟是怎样的小说家?其三、为什么村上春树会写《海边的卡夫卡》这样的小说?其四、罗贝托-波拉尼奥对拉美当代文学有什么样的意义?
问题一:为什么英国要“脱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