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生于1974年春天，得名李媛，是家里的老二。在这之前，她父亲李顶梁已经有了一个大女儿，正月里生的，起名叫李娴。到李媛懂事的年纪，她又有了个妹妹，叫作李婷。李顶梁的文化程度在老家村子里算高的，能写字算账，也不时收到乡里乡亲的请求给新生儿取名字。从第一个女儿开始，李顶梁就决定，只要是生女，便都以女字旁为名。娴是娴静、娴雅、娴熟，媛则胜在谐音，圆满、圆熟、圆梦……”这是作家殳俏老师发表在2024年3期《当代》上的长篇小说《女字旁》的开篇之语，我不由得在心里说：女子，自然是美好的，美丽的。而能给女儿起这样名字的父亲，自然也不差，如他的名字一样，理当是一架好梁，把家屋顶起来。然而当我读完全篇，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以至于写这篇短评时，身子还在不由自主地颤抖。我与其他阅读过这篇小说的老师们交流，他们说，一篇小说能够触动、震撼读者的心，就足以证明作家的功力，足以证明作品写成了。感谢殳俏老师为我们呈现了一部撼人心魄的优秀作品。《女字旁》的文字特别朴素，叙述很自然，读者读起来不生硬，很顺，读者就跟着作家的讲述一直走下来，与书中的人物自自然然地相遇了，他们的喜怒哀乐就与读者连在一起了。好的小说，首先就是让读者能够读下去，沉到故事里面去，然后让读者有所感，有所思，有所悟。《女字旁》成功刻画了一个个女子的形象，她们每一个都是“自己”，是别人不能取代的：母亲余巧英的懦弱与隐忍；李娴作为家中长女，娴雅、善良；老二李媛的聪明、坚强；老三李婷的亭亭玉立，漂亮泼皮；大学生姚颖的直爽热情；大学毕业生小蒋对工作的负责认真；警察钱映霞的慈爱；李娴的女儿大学生小花的纯真；少女张荷的顽皮；甚至叼着烟卷的发廊老板叶丽娜在女儿张荷死亡后，对李婷的疯狂报复，也是一个母亲真爱的体现……
对《女字旁》中所有的 “她”，作家都用情用力展现了她们的心境，表达了作家对她们的心疼、理解与爱。从1985年至2012年的27年间，李娴、李媛、李婷姐妹三个，从儿童到中年的人生经历，无不牵动着读者的心，特别是李媛经历了包括自身被强奸未遂、好友失踪、张荷死亡、大姐和母亲遭刺、辍学、家暴等一系列磨难后，依然努力上进，心存大爱与公正，最终协助警方把罪恶滔天的父亲送进了监狱，为所有受害者讨回了公道。《女字旁》是融进了作家的真情的，也是以情感染人、打动人的。许多次，我读着读着就流泪了。比如李媛的老师们，无论是老家的，还是苏州的、宁波的、泉州的，都给了她无尽的鼓励与关爱；比如警察同志，钱警官、卢警官、赵警官等，他们或护送少年的她上下学，或不知疲倦地为她解疑释惑，特别是当她从家里逃出来无依无靠时，是警官钱映霞像母亲一样收留了她，供她考上了北大，在她离婚后，又陪着她生活、带孩子；再比如，得知大姐李娴得了癌症将不久于人世时，姊妹兄弟聚在一起，回味大姐的爱而痛哭……这些真情故事，是直抵人心的。一座房屋是需要一架好梁的，作家笔下的李顶梁，理应是这样的，却最终沦落为杀人不眨眼的罪犯。我和朋友们讨论这个人物时，不止一次地说，他爱他的家吗？无疑是爱的，他的“父爱”，应该也是真实的，虽然残暴，但他也怕自己的儿女受伤害，也希望自己的儿女幸福。但他的“爱”，是极度自私的。他虽然是一个孤儿，却被亲戚收养，还允许他进私塾，还让他跟着师傅学了手艺，这样的爱，不该感恩吗？他虽然是村人闲话中的疯女人的私生子，但那可信吗？他在师傅要阻止他外出打工，说了几句闲话时，最终杀了师傅，也杀了传言中的“娘”，带着全家人打工去了，继而为了自己的利益奸杀了大学毕业生小蒋，杀死了大学生情侣，杀死了少女张荷，甚至用刀捅妻子，毁女面容……这一系列灭绝人性的杀戮，竟都被他严丝合缝地掩盖过去了，他甚至把受害人姚颖的帽子、牛仔衣、围巾作为新年礼物，送给了三个女儿，他甚至进了监狱，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罪过，对看望他的女儿李婷吼：“我生了你，你就这样回报我？”我非常佩服殳俏老师的定力，她没有用大的场面、复杂的文字，去渲染李顶梁杀人的经过，平实的简单的语句，就拱进读者的心中去了。李顶梁要挟薛根华把大学生情侣马未、姚颖用药迷倒，用车把他们拉到僻静的树林后，殳俏老师只用了一句话：“李顶梁这时出现，不由分说杀害了意识不清的二人。”我读到此，流着泪，也把拳头攥紧了。
恶魔在人间，但人间也终有公道在，他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我知道，最终的最终，我还会回到那个童年的夏天：一望无际的田野、郁郁葱葱的树木、麻鸭悠闲戏水，蛙声蝉鸣阵阵。七岁的我在田埂上捡到一本不知被谁丢下的传奇小说读本，只能认识其中寥寥几字，却着了迷般一屁股坐下，认真地读起来。随乡间凉爽的风，传来小妹李婷攀在树上的对我的阵阵呼唤，因她一时找不到我而急得要哭，而大姐李娴早已发现了我的所在，正远远地向这里走来，温柔地对我挥动双手，叫我回家吃饭。”这是小说的结尾，是不是充满了诗情画意？小说展示的人生故事无疑是沉重的，但人间的“女字旁”终究是美好的，人间也终究是有爱的。
作者简介：赵大民，农民，中国林业生态作协会员，曾做过乡村代课老师。有作品被《光明日报》《读者》等报刊发表、转载，散文《故乡月，边疆月》获全球华人文艺作品征集文字类三等奖，小说《紫枝玫瑰》获2023年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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