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文学报
我国第一张大型文学专业报纸,创刊于1981年。深入文学现场,关注读者需求。 “使看不见的看见,使遗忘的抵抗遗忘”——文学的意义大略如此。而这,也是以文学命名的报纸存在的理由。
目录
相关文章推荐
环保人  ·  喷涂前的腻子属于涂料不?有无明确依据? ·  21 小时前  
人民日报  ·  全国政协十四届三次会议闭幕 ·  2 天前  
51好读  ›  专栏  ›  文学报

在《心居笔记》里,冯骥才成就了自己小小说的另一种可能性

文学报  · 公众号  ·  · 2020-04-03 19:26

正文


文学探照灯 | 今日热点(点击查看)

张怡微新作《家族试验》推出 | 《瓦尔登湖》对居家隔离的意义 | 马伯庸:我怎么陪孩子背《出师表》 | ......



冯骥才的小小说和汪曾祺的小小说,像塔克拉玛干沙漠同一棵胡杨树长出的两种形态的叶子,杨树的叶,柳树的叶。冯骥才强化“俗世”中之传奇,传奇性;而汪曾祺注重“俗世”中之平常,平常性,减弱传奇色彩。


作家谢志强撰文认为,《心居笔记》可视为冯骥才的笔记体小小说,然而他的思维和视角起了变化:平等且平常地安放、处理细节,剥离了传奇色彩,传而不奇,意而不外。《心居笔记》中,他不是在写小小说,或说写出的已不像小小说(汪曾祺曾感叹:现在的小说太像小说了)。他“自管随便”,就这么“随便”,冯骥才成就了自己小小说的可能性,终于达到了“随性”的境界。


《心居笔记》:

冯骥才小小说的另一种形态

谢志强 | 文


2020年第一期《收获》刊发冯骥才新作,头条推出两个系列:《俗世奇人之三》《书房一世界》,后者副标题《心居笔记》。


《俗世奇人之三》,仍延续了前面两个系列的方法。我引用冯骥才的小小说理论(成熟的作家都会用自己的小说理论创作自己的小说):


巧合和意外是它最常用的手段……结尾常常是小小说的眼。小小说完全可以成为大作品;珍珠虽小,亦是珍宝。


冯骥才



巧合、意外、结尾,生成“俗世奇人”之奇。冯骥才尤其重视结尾:“小小说对于作者有一种挑战。小小说不小,要找到特别绝的结尾”,“小小说对我来讲是非常独特的思维,是先发现结尾,倒过来写。小小说需要细节,黄金般的细节,在成功的小小说的结构中,往往把金子般的情节放在结尾部分,好像相声抖包袱”。《俗世奇人》系列小小说之一、二、三,可见识到冯骥才的小小说理论与作品的相互一致,相互印证。


冯骥才新作《俗世奇人之三》,计十八篇,《心居笔记》计七十八篇。我把《心居笔记》当成小小说读。


我曾将冯骥才的小小说和汪曾祺的小小说对比阅读。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胡杨树,同一棵树长出两种形态的叶子,杨树的叶,柳树的叶,以此比喻两位作家的笔记体小说,两种形态。冯骥才强化“俗世”中之传奇,传奇性;而汪曾祺注重“俗世”中之平常,平常性,减弱传奇色彩。笔记体小说这棵树,长成了两种形态的叶子。


图:摄图网


冯骥才新作《俗世奇人之三》和《心居笔记》,假如视为笔记体小小说的话,不是可以领略冯骥才先生的另一套路子了吗?《心居笔记》弱化了传奇性。我想,冯先生活到这个年龄,已用平常的视角看待传奇的物事了,见多识广,见怪不怪了。《心居笔记》七十八篇,蕴含着他饱满而又平常的性情。


显然,冯骥才写《心居笔记》其初衷,并非把它当小小说写,下意识中可能有笔记体小说的投影(我称此为谱系),可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竟然成就了其笔记体小小说别样的形态。我当编辑期间,在阅读时,常常把一些散文、随笔视为小小说——小小说的可能性。


《心居笔记》七十八篇(我更偏爱副标题),我认定有二十七篇小小说。以什么标准认定?两个重要的元素:人物和细节。此系列为关于小物件的笔记,心居是斋号,笔记为表达方式。心里还“居”着什么?小物件与心灵密切相关,从而传达出人物的性情和情怀,敬畏和悲悯。人物与物件的关系,又与时代和命运结合一起,这就是小小说的以小见大,以小示大。有大气象,大情怀。


1990年至2013年,冯骥才“行万里路”,做全国民间文化和古村落保护的事情。功夫在小小说之外,却发现一些民间的小物件入了他的“心居”,还担任了与人物“平起平坐”的角色。同时,我发现他以文化的视角切入,那些作为细节的物件有了“灵性”。当然,“物本无情,情在人心”(《异木》)。冯骥才曾办过《口袋小说》杂志(小小说有多种叫法,一袋烟、掌上、微型等),他提倡把生活中一些非常有灵性的东西写成小说。《心居笔记》里物件的灵性,他从平常里写,这与《俗世奇人》运用物件的方法不同,其实是运用细节的方式不同。这种差异,是表达形态的差异。


这种差异,就《俗世奇人》而言,用冯骥才的话说:“文本、语言都是专门设计的。”设计即构思。套用《石虎》中的话,石虎包浆十分厚润,“全身最初刀斧之痕”,以石虎喻小小说,有明显“刀斧之痕”,那是做小说的痕迹。突出的是“意外的结尾”,贯彻着作家的理论,也是看待和表达素材的方法。每篇小小说,铺垫、渲染,都是一心一意为那个“抖包袱”的结尾服务(或设计)。


《心居笔记》也有巧合、意外,包括对物件的细节的珍视,然而思维和视角起了变化:平等且平常地安放、处理细节,剥离了传奇色彩,传而不奇,意而不外。正如《关公》中写关公的神像,“没有半点人为的刻意……一任天然”。《三老道喜图》中,丁聪给冯骥才画像,说:“你甭像照相那样,自管随便谈笑。”丁聪还笑道:“像不像就不好说了。”


丁聪为冯骥才画像  黄苗子和吴祖光题跋


好一个“像不像”。读《心居笔记》可看出,冯骥才不是在写小小说,或说写出的已不像小小说(汪曾祺曾感叹:现在的小说太像小说了)。他“自管随便”(有作者曾问汪曾祺:小说怎么写?汪答:随便),就这么“随便”,冯骥才成就了自己小小说的可能性。《潜在的阅读中》,他说此生只能去做“一个随性的文人”,终于达到了“随性”的境界。《桌下足痕》,他迁居,发现“书桌下边我踏足的地方,竟有两块清晰的足痕……分明是双脚挫擦的痕迹”,是无意之间心力的成果。《心居笔记》里,有许多不是“设计”而是“随性”的细节自然呈现,彰显了细节的力度,表现出小小说运用细节的独特性。


《心居笔记》系列,也频繁出现巧合,不过与《俗世奇人》的巧合不一样。我联想到美国作家保罗·奥斯特的《红色笔记本》(小小说构成的短篇),以巧合的视角表达童年的记忆,与冯骥才的巧合有异曲同工之妙。共同点在于开掘并发现人生、人性的微妙,而非追求情节之巧。这两位作家的两个系列,为何有亲和力?在于作家“在场”。《俗世奇人》是刻意写别人的事,写得很满,而《心居笔记》是随性写自己的事儿,多有留白,省略得有底气。有兴趣的读者,不妨在阅读《心居笔记》时,从中顺便提取你认定的小小说。那么,可能性就出现了——小小说还能够那样写?!



-心居笔记·节选-

冯骥才 | 文




王梦白




别人的书斋墙上有画有字,我没有,我四壁皆是书架,放满了书。然而,我在北边书架上端钉一枚长钉,每年农历腊月底必将一轴画挂上,便是王梦白的《岁朝清供图》了。古人将岁时室内摆放的盆花、瓜果、文玩之类,称之为“岁朝清供”。 此幅画随意又松弛。窄长一条,仅花两盆。上为方盆,有梅一桩;下为圆盆,植满水仙。上边老梅的主枝向下垂倾,下边的凌波仙子举首相迎,上下呼应,使得画面颇有情趣。红梅采用老辣的没骨点染,水仙使用流畅的白描勾勒,两种笔墨相互对照,又彼此搭配,这是此画又一高妙之处。看得出王梦白作此画时,随性又经意,兴致甚浓是也。落款是丁卯年,应为1927年。先生名云,字梦白,生于浙江衢州,才艺颇高,有些孤傲,一时为京津名家,可惜只活了四十六岁。这画是客寓他乡之作,画上钤印四方,右下角的印文为“天涯浮白”,天涯即远方,浮白为酣饮。不知画家此刻浪迹何方。特别是此画写明“作于除夕之日”,上面的题诗更有意味。诗曰:客况清平意自闲,生来淡泊亦神仙。山居除夕无他物,有了梅花便过年。我喜欢这种岁时情感的表达,既深挚,亦自然。故我年年的腊月底,必将它悬挂书斋,以贺岁迎新。



楹联




我书房中,第一眼看去,三样东西同时进入眼帘。一是书,二是书桌,三就是这对木制楹联。两块老木板上各写了一句话:

司马文章辋川画,右军书法少陵诗。

这副联是名联,被人常用,并不新鲜;但它以司马迁、王维、王羲之、杜甫这四位旷古绝今的大家,把诗文书画全放进去,也将书斋里文人的全部事情明明白白全说出来,构思够巧,也大气。尤其这四样——诗文书画我全做,于我再合适不过。 可是,我这楹联并不讲究,不过两片松木板,浅刻涂漆,朱底墨字,既无名款,也无年号;由于历经久远,漆皮皆已无光,还大多脱落,许多地方尽显木头本色。挂楹联的铁环,式样古朴,却缺失左边一只,勉强用一团铁丝替代。显然它绝非出自高贵门庭,乃来自一位乡野寒士之茅草书斋是也。 我却喜欢它字写得圆厚饱满,有大明气象,故一切遵从老楹联的原本模样,连代替挂环的烂铁丝也照旧未动。于是,一种草莽间悠远的历史气息就来到我的书房了。



架上的书




我要我的书房“四壁皆书”,故而房中除去门窗,凡墙壁处,皆造架放书。书架由地面直通层顶。我喜欢被书埋起来的感觉。


书是我的另一个世界。世界有的一切在书里,世界没有的一切也在书里。








请到「今天看啥」查看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