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细菌到巴赫再回来》短评-大模型具有意识吗？

随着一波波AI的大新闻，人们一次又一次的听到新闻报道说AGI即将在多少年内实现，AI即将具有意识。不论是语言模型还是生成视频，仿佛只要表现的像人就具有了人的意识。然而对于人的意识究竟是什么，我们却同样众说纷纭，在这其中，丹尼尔丹内特的声音无疑是即响亮又晦涩的，而他的大作《从细胞到巴赫再回来》，英文版出版于于2017年，那时候大热的美剧《西部世界》刚刚开播，翻阅并参与该书翻译时，时常想起剧中的“二分心智”。书中与之对应的是书中对此类现象称之为“competence without comprehension”，即不需要理解就能实现的功能。这一说法往前看，可以想到卡尔波兰尼提出的“默会知识”，即隐藏在人群中，不能通过语言文字来传递的知识，也被称为行动中的知识”（knowledge in action），或者“内在于行动中的知识”（action-inherent knowledge）如今面对众多大语言模型的涌现功能，不禁觉得该书确有预见性。

丹尼尔丹内特对意识的看法，是追根到底的，也是唯物的。这体现在其没有把意识看成神秘不可知的，而是从进化的角度，从最简单的单细胞生物的趋化性，例如向着食物游动开始讲起（即书名中出现细胞的渊源），一路讲到以巴赫为代表的抽象思维与审美。该书的核心词是倒置，全书用了五百页讲述了自然界为何不需要理解何为意识，就能够造出具有意识的万物之灵人类。

对丹内特来说，进化是不要求理解，只要求能做到。从最初的单细胞到多细胞，之后的能够调节体内温度的恒温动物。进化不需要知道为何这么做有用，只需要偶然发现一条能够走通的路，就能占据更大的生态位。人类出现后，理解能力和意识的进化过程中最重要的推动伴随着语言的出现而开始。语言让我们得以产生“用户幻觉”（user illusion），即误以为自己是掌管这些过程的人。例如走路，识别看到的各种物体。我们以为自己理解自己是怎么做到这些事情的，但实际却不是这样，不然为何教会计算机执行这些任务，要比教会计算机算四则运算难得多。而丹尼特认为：自我意识及自我意志也是这样一种类似与走路，说话的应用程序，只能其功能更加强大。这对应该书第13章的标题：”作为进化出的使用者幻觉的意识”

想通了这背后的原因，当我们看到人类制造的诸如Sora，ChatGPT等工具时，就不会觉得意外，而是视作文化进化，现代人类本身作为智慧设计者，通过人类正在已创造的人工智能的力量塑造未来，而在该书的结尾，丹内特也提醒我们，文明仍是一项进展中的事业。它可能凋亡，使地球回到细菌时代。而这也集中反映了在该书第十五章的标题“后智能设计时代”中。用书中的例子：“进化的法则就是use it or lose it。如果你只依赖GPS你就真的不记路了。要知道虽然GPS帮你引路，但GPS并不理解自己在做什么，只有你理解自己在做什么”，同样的话，将GPS换成帮你读文件的大模型，同样适合，当我们越来越依赖工具提供“理解的幻觉”，我们会失去与他人进行深度交流与合作的能力，而生物间越来越密集与大规模的合作，正是进化得以从细胞产生巴赫的推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