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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谁的青春不荒唐（第八章）

小兵说了 · 公众号 · · 2019-11-01 08:00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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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两挂鞭炮在村头那歪脖子槐树上放了，一来庆祝子规成功的考上了大学，二来也是对高中生活一个响当当的宣告。从此，子规的故事也该另起一行了。

卖鞭炮的人有些缺德，卖的竟然是去年的存货，很多鞭炮就好像是怕死的特务，死活就是要做哑巴，也不去粉身碎骨，在空中完成人生的绝响。这让父亲很不爽，认为本来大喜的事情添了霉运。也活该那卖鞭炮的胖女人倒霉，被父亲翻来覆去骂了好几辈祖宗。

子规也学着父亲的样子，骂了一句：他妈的混蛋。顿时觉得肚子里冒出个小风扇，扇的肚子里凉凉的，滑滑的。骂人原来还有这样的功效，怪不得每个人都知道骂人是不对的，可每个人又都改不了骂人的毛病。

翻开尹氏列祖列宗的个人档案，不知是风水不好，还是黄道不利，反正毫无可供显摆的资本，既无光宗耀祖的官僚，也没有富及乡里的豪绅，唯一出了一个名人，还是一个大地主，打倒资本主义的年代，就如同是一个人的屁股上长了个大瘤子，急忙连遮带掩，唯恐别人知道。

躲到最后，不仅别人不知道了，连本家的人也把他渐渐忘记了。

按照历史的规律，前辈不行，后代可能会更强，但子规这边也很有限。因为上初中，才得以在镇上转悠了三年；因为上高中，才有机会做了三年的县城人，子规当时积攒的所有能耐也就仅限于此。

想到一下子要去几百里路外的济南上学，就如同一个县长要去拜见省长，差距之大难免让人惶恐。济南是什么地方，那不得比几十个、几百个县城还要大？大学是什么地方，那还不知要比高中大上多少倍。

客观环境一下子就像是吃了仙丹似的要大换模样了，而子规依然是穿着母亲的“三层底”，怀里抱着一个粗布口袋的农村娃娃。

为了让子规开始大学生活的第一步万无一失，父亲决定先为这次长长的旅程实际考察一番，特意买了个崭新的本子，把客车站每个发车的时间记的一清二楚。这一点让子规佩服不已，也是愧疚不已。心想如果自己要是也有父亲这种坚忍不拔、勇往直前的精神，现在要去上学的地方或许就不是济南，而换成云南了。云南是什么地方？那肯定比几十个、几百个济南还要大。

父亲的努力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如果不是出现的那一点点的意外，简直就可以称之为完美。可能是客车司机晚上喝的茶水太多了，导致半路上厕所三次，路边没有厕所，还要花上时间去努力寻找功能与厕所差不多的地方，因而耽误了一些时间。

虽然司机很负责任的紧赶慢赶，但当赶到车站的时候，去济南的那辆长途客车刚刚伸出半个脑袋，就像乌龟的脖子从车站这个大大的“壳里”伸出来一样。

父亲一看情况不妙，以英雄炸碉堡的伟大气魄，一下子就把自己瘦弱的身躯冲到了长途客车的面前，成功的阻挡了车头的继续移动，也成功的把他们送上了去济南的列车。父亲和黄继光都是英雄，所不同的是，黄继光为了祖国，父亲为了儿子。

售票的小阿姨穿了一双高高的高跟鞋，如同是踩着高跷，身子被悬在了空中，身高的确是从一米五六一下子升到了一米六五，但显然这也影响了她移动的便利。

小阿姨被父亲的英勇行为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卖票的时候，撕了好几下愣是没撕下来。最后恼羞成怒，用力过猛，票被拦腰折断。实在是无法忍受如此酷刑的折磨，一半车票趁着风破窗而逃，另一半则被小阿姨死死的夹在了两个手指之间，不知道下一个程序该如何处理，也不管半截车票在她美丽的手指中间拼命挣扎。

小阿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借来了一张笑脸，严丝合缝的贴在了她那张原本愤怒变形的脸上，笑得有些夸张，笑得有些五官变形，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就好像电压不稳，一个劲的闪啊闪。

子规不会被女色所迷惑，是比较大度，原谅了小阿姨在工作上的重大失误，再说要车票也没有什么用处，就算没有车票父亲也会照报销不误，也就做个顺水人情。

小阿姨可能是是被子规的人格魅力所打动、折服、感化，下车的时候竟然一脚踏空，九厘米高的鞋跟硬生生的牺牲了一大半，也让小阿姨一下子从天上回到了人间。

客车司机可能是对售票的小阿姨心里有点意思，因此对子规的所作所为十分的不满，就好像是子规抢了他的梦中情人，就像是子规嘴馋咬去了他梦中情人的半截鞋跟。

一肚子的怨气没处发泄，只好害得可怜的客车受委屈，发车技术要领处理不当，给全车人都赠送了一个大趔趄，全车人也毫不客气的，礼尚往来的回赠客车司机一顿臭骂。

子规自从坐着好像是害了羊癫疯，浑身零件都在哆嗦的小客车去县城上高中起，就觉得坐在烧汽油的车上简直就是妙不可言。

可是这回子规才清醒的发现自己的能力不过如此，坐车的兴奋区间也就仅仅是从老家到县城的38里路，当汽车准确驶过这一临界点时，睡意就好像是恭候多时似的准时来临。

父亲比子规还要积极的多，兴奋的热度仅仅是开着拖拉机去镇上卖西瓜的10里路，还没出县城，就打起了他那标志性的呼噜。呼噜声比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还要大，就好像两个人都不服对方似的，客车也在一阵阵冒着黑烟，愤怒的叫喊着，最后还是父亲战胜了客车。

这可惹恼了满车的客人，谁见过这样的场面，这是什么时候新发明的机器啊，一边打着呼噜一边还能在路上飞奔。

这可害苦了作为父亲的儿子的子规。众人都是把眼珠子纷纷向外鼓，一个个都像是大号的金鱼，并且战线非常统一的把白眼珠子对着他，像是一个个瓦数很大的探照灯一字排开，要审犯人。

父亲正在甜蜜的梦想里遨游，自然看不到这个架势了，只好父债子还，子规来承受了。上眼皮和下眼皮的距离尽量拉近一些，上嘴唇和下嘴唇的距离尽量扯远一点，尽量把脸部的平滑肌向上提，组成一个长长的、畸形的、难看的笑脸，并把这个姿势尽量保持的久一些，希望可以与众多“探照灯”对抗。

睡觉好，做梦更好，梦可是好东西。

总结起来，梦主要有两种主要的功能：第一，可以让你满足一下你可能暂时，甚至一辈子都见不到、得不到的东西，这种情况主要是美梦。

比如昨晚你梦见娶李嘉欣做媳妇了，梦见天上掉下来一个大元宝，砸的头很痛等等。另外一种功能是可以让你忘记一些你感到后悔、遗憾、痛苦、无奈的一些永远赶紧忘记，永远都不愿再提起的事情，这也可以通过睡觉和做梦来实现。

比如钱包被人偷了，女朋友骂你没用了，破产了，离婚了，丢工作了，就希望蒙头大睡，第二天阳光依然灿烂，什么都好了。

睡觉和做梦在社会主义沟洼不平的道路上度过的这段旅程中起到了重要的不可磨灭的作用。

子规也做了一个梦，被三个尖牙齿，红头发的小厉鬼追的满世界跑，他们说子规偷了他们的钱，抢了他们的老婆。

子规极力为自己解释说没有，他们不信，说人类就是会撒谎，说没有就是有。子规使劲辩解，他们死活不信。

子规想罢罢罢，你们不信算了，反正我也跑不过你们，你们干脆就把我抓起来痛打一顿，或者找个地方把我卖了也行。

子规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们也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子规站起来走两步，他们也站起来走两步；子规想加油跑，好甩开他们，可他们很轻易的就跟他一直保持着最合适的距离而不改变，就像是子规自己的影子，在跟他开玩笑，逗他玩。子规说，你们都是我的影子，就别跟我逗着玩了。

这一句话可把他们给惹火了，他们一个劲地说，谁是你的影子，谁逗你玩了，我们就是要回我们的银子和老婆。说完，三个白影加一道红光就向我扑来，自己凄惨的刚想要喊，突然一个急刹车，济南到了。

至于父亲是不是也做了一个梦，做了一个怎样的梦，自然是不得而知了。再看看我们任劳任怨的客车，在县城的时候还是一身雪白的衣衫，到了济南已经换成白底黄花的连衣裙了，真不知道这位苦命的兄弟，在途中是经历了多少的坎坷啊。

衣食住行，人生四大事。亚当和夏娃吃了禁果之后，最当急的任务就是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找两片树叶遮遮羞再说。发生自然灾害的时候，食又成了当务之急。粮食吃不成了，就吃草根；草根都吃不成了，就吃土；土也吃不成了，就吃空气；空气吃时间久了，就饿死了。

当你打算在一个地方待下来的时候，住肯定又无法回避，一辈子拼命干活，省吃俭用，还不就是为了那个窝。

当你从一个城市来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城市的时候，你首先要解决的自然就是行的问题了。

如果你是领导，会有N 辆不同型号、不同牌照的高级轿车，排着队来接你，你的问题也就成了一个不用操心的排场问题，你不仅舒服，还威风。

如果你不是领导，但是口袋里有的是钱，那你也大可不用着急，满大街的出租车都是你们家的，只要给钱，你喜欢到哪里就到哪里，司机绝对是服从。虽然不够威风，但舒服、方便。

如果你既不是领导，而且口袋里只有两个硬币的话。那就只有最后一条路可以走了，麻烦你多活动活动，用上毕生的精力去跟一个连的人去抢公车上那可怜的几个座位吧。

城里人有文化，山里人有劲。城里人在读书看报写文章方面占有优势，在抢公车这种纯力气活方面，那还是咱们农民兄弟的天下。

父亲仅用了平时牵牛耕地的不到一半的功力就成功地抢到了两个座位，一个自己坐，一个为子规占的。父亲知道城里人都有占座这个毛病，所以一点也不含糊，一点也不客气。

能够以如此漂亮的方式战胜城里人，子规和父亲觉得很自豪，至少可以在城里人面前证明：我们也行的！

坐着公交车跑了一站又一站。太阳一会在脑袋的左边，一会又跑到了右边，车上的人是越来越少，路也是越跑越远，可子规还是没有见到魂牵梦绕的母校。有些着急，有些担心，忙问司机。

司机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么的不耐烦，从牙缝里挤出两个，早已经变了听不清楚的字：还早。

做官的人看不起有钱的人，有钱的人看不起没钱的人，没钱的人就只好歧视农民。农民从来不会看不起谁，只知道勤劳、善良，用世界上7%的土地养育者那些数目庞大的看不起他们的人。

本来是说好两点开始办理入学手续的，但是已经两点半了，还是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以前只知道村里开大会的时候，只有等到男人骂，女人叫，孩子哭的时候，干部们才会每人捧着一个掉了一大片瓷，就像长着一片片牛皮癣的茶缸子姗姗来迟，子规想不到尊敬的母校竟也是如此。

【小说】谁的青春不荒唐（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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