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韩国的新闻总在报道 “中国不让国人来韩国旅游了”,这让我的韩国朋友们也很难过 —— 因为他们也不喜欢朴槿惠政府。
我一向对韩国无感,身边的韩国朋友也不多,河俊浩是其中一个,可能因为他长得真的很帅。最近的一系列事件之后,本着关心朋友现状的目的,我搭了个讪:他最近过得确实并不怎么好。
何俊浩在北京一家中韩合资的购物中心工作,主要是把韩国的商品运输到国内。前几天开始,运送商品的物流费用上升了很多,配送时间也变长了。近期的一系列事件对他们公司的影响不小,而他自己也因此受到很多困扰。比如韩国的家人每天担心他的安全,提醒他不要在人多的地方说韩语,比如他的中国朋友说不想再跟他一起踢球了。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看到一个生活在中国的韩国人挣扎在 “反韩潮” 的漩涡中,我突然觉得更应该关心一下去年刚开始做韩国代购的高中同学喵喵。如果像河俊浩说的那样,专门做物流的公司都因为 “限韩” 而困难重重,那喵喵的小本生意估计更不好做了。
3月3日,国家旅游局发布赴韩国旅游提示:慎重选择旅游目的地
结果喵喵告诉我除了海关查得严,这次的事件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影响 —— 还是和之前一样困难。相较于其他的代购大卖家,喵喵没有被海关扣下的经历,就是最近一次回国把她吓坏了:2月19号,喵喵从首尔飞大连,大连机场站了七八个海关检查,几乎每五个人就要被开一个箱子,所幸的是喵喵并没有被查到。至于汇率方面,因为以代购化妆品为主,生意一直不错,价格也不会因为汇率波动而有太大变化。
喵喵半年前去韩国旅游,没找到合适工作的她本想着边玩边做代购赚点钱,结果没想到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了。现在她每个月都要飞一次韩国,几乎没什么玩儿的时间,在韩国的每天都泡在免税店和东大门里。韩国免税店的工作人员对喵喵总是特别热情,再怎么说她也算个大客户。不过最让喵喵理解不了的就是商品限购,明明还有很多货品却偏偏搞饥饿营销,让她的通勤成本增加了不少。
我没告诉喵喵自己早就把一天发二十几条朋友圈的她屏蔽了,只是问她有没有把她妈妈屏蔽,因为对于做代购这件事她家人一直都不太支持。“当然了,尤其最近大家都在说抵制韩潮什么的,我爸妈总觉得不安全不放心,让我赶紧回国找份稳定点儿的工作。” 除了家人,身边不少朋友也有误解,总觉得她飞一趟就能赚上万块。但事实上,每次除去机票住宿吃饭外,挣的钱所剩无几。
喵喵告诉我今天刚跟她爸聊了这件事 —— 因为很早之前喵喵就已经订好了下个月15号去韩国的机票,但乐天事件发生后一直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退票。不过这次爸爸虽然还是不放心,却劝她实在不行就当作是去旅游,让她不要把代购的事情看得太重,如果形势真的不乐观,就放弃好了。
“那你的想法呢?”
“这次站我爸,如果国家禁韩了那我就肯定不去了,也不是说不做代购就活不下去。其实真的十天半个月不让中国人访韩,我觉得韩国人就再也不敢得瑟了。”
上个月去韩国,喵喵认识了不少做代购的中国留学生,“有个90年的男生特别有意思,心理年龄十岁,傻得可爱,你可以认识一下你的同龄人。” 于是我加了这个朝气蓬勃的化妆品直男专家,他叫陈琦。
2014年,到韩国半年之后,陈琦开始做韩妆代购。因为本身就喜欢护肤品,专业和此相关,以及处女座挑剔的性格,周围的朋友,尤其是女生都完全信任他,生意自然不会差。代购生意帮陈琦赚了不少生活费,父母很支持。和其他代购一样,陈琦也经历过一段困难的开头,但从他的状态来看,现在应该很享受在韩国的生活。
“韩国人对我都很好,据说是因为我颜值高。” 在喵喵反复叮嘱我不要相信他朋友圈 P 成鬼的照片后,我忽略了这句话,问 “反韩” 对他的影响。他告诉我反韩对他生意没有任何影响,他是从韩国国内专柜代购,从来不去乐天 —— 因为这些免税店总是喜欢限购,有时候甚至要通宵排队,这对他的皮肤可不好。之前回国还会顺便在乐天买点儿东西,但现在绝对不会了。
陈琦告诉我,他其实很讨厌韩国政府,但是政府和民众是应该分开的。他对韩国人的印象很好,身边不少中国女生都找了韩国男朋友。最近韩国的新闻总在报道中国不让国人来韩国旅游了,他的那些韩国朋友也很难过 —— 因为他们也不喜欢朴槿惠政府。
不光是陈琦,他周围做代购的朋友也纷纷在朋友圈宣誓表态,坚决反对乐天代购
另一位留学生思凡去年9月才到韩国。她高中开始追星,韩剧看得多,便学了个二外,高中毕业顺理成章来到韩国读书。思凡不是专业代购,只是放假回国帮家人朋友带东西的时候顺便代购点儿化妆品。因为从没超出过免税品的最大限额,也就没有被海关扣下的风险。
在韩国留学的这半年,思凡跟陈琦一样,觉得亲中的韩国人很多,不少中学二外都是中文。唯一不舒服的地方,就是每次去代购,看到所有店铺都写着中文 “欢迎中国人光顾” 时,总觉得让韩国人白白赚了中国人的钱,但自己作为一个韩国代购,也没什么理由生气,慢慢就习惯了。
从萨德事件开始,思凡在上课时总能听到老师谈论中韩两国的关系,她说自己认识的韩国人都挺支持萨德的,觉得是在保护他们自己,而且不理解为什么中国人那么反对,毕竟 “首尔离朝鲜很近,韩国人很怕三胖喝多了一个大炮就过来了”。“之前不是弹劾朴槿惠嘛,几乎所有韩国公民都出去游行了,家庭妇女抱着孩子都去了,他们觉得自己的国家有责任做点儿什么,所以我感觉这个民族还是挺容易被洗脑的……” 思凡说这些问题平时生活中是不会有人讨论的,主要都是老师的观点,也算是一部分高知分子的想法。
思凡的韩国同学几乎都参与了“弹劾朴槿惠”的游行(图为小视频截图)
思凡跟身边的韩国同学关系也很微妙,大家都刻意回避这些问题,毕竟涉及到国家,两边的同学还是很对立的。至于思凡周围的中国朋友,也莫名陷入一种恐慌的情绪,害怕爆发反中游行。思凡也一样,一是担心自己不能顺利毕业,二是担心自己不能平安回国。
和两个留学生相比,砒叔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淡定很多。砒叔是唯一一个我舍不得删掉的代购微信,因为看他吐槽是种乐趣,尤其是对于与他息息相关的“反韩潮”,恨不得每天发十条朋友圈花样嘲讽。
砒叔算是韩代的元老,2010年做服装,12年开始接触护肤品彩妆,现在除了电子和锅碗瓢盆,基本什么都代购。因为小有名(脾)气,砒叔三年多只用一个微信号,不是什么人都加,一般只留四千多人:其中60%的客户是自己来过韩国,了解过价格,也能分辨真假;20%是韩国认识的,剩下的都是朋友推荐。
因为代购规模大,运输方面的问题对生意的影响也很大,基本上能发出去的商品都涨价了。只要是韩国运回中国的货物,都被各种理由严查,或者被压在关口迟迟不放行,好在砒叔接单的都是老客人,基本上都理解。
看到这几天的反韩事件,砒叔想起了前几年抵制日本最火热的时候:“那时候我在重庆,赶上重庆大轰炸纪念日,一帮青年踹路边的日产,还拍照,可笑的是他的相机是佳能,我是不是也能把他相机砸了呢?” 砒叔一直在强调,对于反韩情绪,抵制是国家行为才有效,民众理性表明自己的态度就可以了。砒叔这两天拉黑了不少客人,其中有上午发朋友圈刷屏要抵制韩代,下午就来嘲讽砒叔要不要改行去做日本代购的,也有辱骂淘宝客服的。砒叔认为这样的人根本谈不上爱国:“爱国就先提高自己的素质,热爱保护这个社会。”
在韩国生活了六年,砒叔看到的韩国大部分人,特别是年轻人对这件事并没什么反应,年龄大一些的反对情绪反而很高。乐天在去年就被本地人抗议过,爆发了大规模游行,因为韩国本地人认为乐天不是民族产业,而是日本的,所以不该让韩国人背这个锅。砒叔说韩国人分得很清,政府是政府,国民是国民,他们可能讨厌某一个政府,但不会讨厌这个国家的所有人。至少他认识的韩国人都比较理智,也很友好。
至于中韩两国的关系,砒叔觉得不可能持续恶化:“中日都这么多年了,仇恨那么大,现在不也一样吗?” 在砒叔看来,只要表明态度,小打小闹的一招就能让对方感受到来自中国的力量;至于他本人,也根本不用在意这些小打小闹会影响他的生意。
采访结束的第二天,砒叔做出了暂停代购、回国的决定
不过这个决定还是被骂了
机场直播
目前已回到国内的砒叔,更希望看到国足能够在主场进行的世预赛12强赛中 “踢爆韩国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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