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常圣言
01
我有一个朋友，家是郑州的，人乐观开朗，朋友缘很好。
大学开学第一天，学校让填父母信息，她只写了母亲那一栏。我以为她忘了，提醒她说，父亲的也要写，她非常生气，推开我说，多管闲事。
我一头雾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莫名疑惑。后来，接触时间长了，我们成了好朋友，一次去餐厅的路上，我支支吾吾说，你父母是不是离婚了？
她比上次心情轻松许多，平静地说，算是离了吧，因为从出生那天起，她就没见过她爸爸的样子，她也没敢问她妈妈，爸爸去哪儿了？
单亲家庭，那时候她还小，各种道理和艰辛都不明白，妈妈在市区的单位上班，一个月一千块的工资，勉强支撑她们两个生存。
可是，渐渐等她长大一点，她开始离不开妈妈，只要妈妈推开房间的门去上班，她就哭个不停，没办法，辞去工作，妈妈全心照顾她。
没了收入，从3岁到15岁，不算漫长的时间，她妈妈守在孤单的房间，送她上学，等她回来。其中艰难，可以想象。好在原来的单位不错，15岁之后，她不再担心妈妈走开，妈妈回去工作，日子才缓缓有了起色。
20岁，她上大学，成为我的好朋友，学校在郑州，家在郑州，可是我极少见她回家。她给我说，她是24小时不回家的人，朋友众多，玩的开心，累了找个地方随便一睡，家回不回去已经不重要了。
见她如此，我经常劝她回家几次看看妈妈，陪妈妈坐在一起吃顿饭，她嘴上敷衍说，知道了，其实鲜少做到。
很快，我们大二了，她仍然围着朋友打牌，上网，熬夜。可是，我发现，她开始变得每周会回家几次了，晚自习后会给妈妈打个电话，大三开学，她几乎不去聚餐，没课就回家。
体育课上，坐在操场的看台，我问她，是不是有心事？
她说，有啥心事，然后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我说，你喜欢回家了。
她突然沉默，背对着我说，有次她回家拿衣服聚餐，装好袋子，穿好鞋正准备出门，她妈妈在她身后低声说，带上我好不好，家里太静了，没有电视，没有电话，没有你。
她停下出门的动作，回头第一次发现，妈妈的头发全白了，她才知道，妈妈老了。
02
上一年，姥姥生病住院了，治疗了三个月，没有痊愈，躺在病床上再没醒来。
妈妈在葬礼上哭的眼睛都花了，依然止不住眼泪往下流。其实，我知道的，她很爱姥姥，只是她从来不善于表达。
姥姥总共四个女儿，妈妈排行老二，其他的女儿都混的好，住在省城，只有妈妈混的差，和姥姥住在小镇。
因为离得近，姥姥每天都会来我家，妈妈在厨房做饭，姥姥在门口找话题和妈妈聊，贫贱夫妻百事哀，生活的艰难，很少让妈妈开口笑。她会说难听的话，或者抱怨姥姥没让她好好上学。即使这样，姥姥仍是常年不断的每天来。
她不是不会难过，我见过好多次，姥姥被妈妈骂了之后，跨过我家的院门，佝偻着瘦小的身体，颤颤的抽泣。
姥姥去世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妈妈精神萎靡，打不起劲。我想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姥姥的到来，此后不会再有人陪她唠叨。
暑假的一天，妈妈给姥姥烧纸，回去的马路上，我说妈妈，姥姥不希望你这样难过。
妈妈说，妈妈的妈妈走啦，以后妈妈没有妈妈啦，虽然妈妈总是说姥姥不好，埋怨姥姥啰嗦，嫌弃姥姥这不懂，那不懂，但是，妈妈知道，姥姥是怕妈妈想不开，有心事，不开心，妈妈全都懂，妈妈只是爱面子不想承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