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一线城市的“高冷”，一些二线、三线城市正热情“拥抱”高素质人才，但它们如何长久地留住人才是一个更值得思考的问题。
作者 | 张晓添
6月上旬，泉城济南迎来今年第一轮高温天气。在山东大学体育馆的一角，上百名年轻人顶着酷暑赶来参加一场招聘会，其中就有26岁的路国。
来自山东菏泽的路国和女友打算在省城安家立业。路国的女友今年本科毕业于山东财经大学，希望成为一名会计，实习期工资不低于2500元。他俩在招聘会上一圈走下来，发现这样的工作并不难找。
两个年轻人还有更多理由感到乐观。就在不久前，济南市出台新政吸引人才，比如“具有全日制本科及以上学历的非济南市户籍购房者，在济南连缴半年以上社保便可购房，且首付仅需三成”、“来济南创业或就业的全日制本科生或以上学历毕业生可申请‘人才集体户’”。
这意味着，这对年轻人落户省城的愿望能早日实现。“如果可以解决户口，将来有了孩子就可以从小在城里上学了。”路国对界面新闻记者表示。
根据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的数据，2017年全国高校毕业生总量达到795万人，再创历史新高。长久以来，北京、上海、广州因为政治、经济、地理等方面的优势聚集了众多国内外一流企业，公共设施完善，生活便利，因此成为大学毕业生心中最向往的城市。然而，在人口、交通、环境的重压之下，这些特大城市正在不断抬高“落户门槛”。
与此同时，包括济南在内的不少二线城市则通过经济补贴、购房优惠、居住保障等政策，吸纳甚至“抢夺”优质年轻人。有“九省通衢”之称的武汉市提出“五年留住100万大学生”的目标，凡留在武汉创业就业的大学生，毕业三年内无须买房即可申请落户，博士、硕士人员则可直接落户。南京市则发布政策加大对人才安居扶持力度，符合条件的六类人才，可以分别享受共有产权房、人才公寓、公共租赁住房、购房补贴和租赁补贴五种待遇。
来自西安的王永战2016年考上中国人民大学的研究生，当时他希望毕业后能留在北京工作。不过，在北京生活了一年之后，他感叹京城“居之不易”。“我本来想毕业后能在央企找个工作，解决户口。但现在看来，可能性很小。”过去，应届生毕业留京是获得北京户口的一种主流方式，但近年来这条路越来越难走。2005年约有两万应届毕业生进京，此后北京陆续调整应届生进京数量，这两年一直徘徊在万人左右，未来可能进一步“趋紧”。
不过，王永战并不感到十分失落。他表示，明年毕业后，武汉、杭州、西安、南京等二线城市都可以考虑。 “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与推进，为西安“空中丝路”建设和“临空经济”发展带来了新的契机。5月，海航集团物流板块落户西安，随后京东集团与西安航天基地签订了京东全球物流总部、京东无人系统产业中心、京东云运营中心合作协议，计划投资205亿元，打造千亿规模的智慧物流业态。为打造“一带一路”人才高地，西安市从人才引进、培养、奖励、激励、服务保障等五个方面提出了23条新政。
“在国家和地方政策的引导下，包括世界500强在内的企业近一两年来入驻二三线城市，带动了劳动力需求，尤其是对高层次人才的需求。”智联招聘高级职业顾问王一新对界面新闻说。智联招聘是中国最大的在线招聘平台之一，拥有大约1.35亿个人注册用户。
中国人民大学中国就业研究所联合智联招聘发布的2017年第一季度《中国就业市场景气报告》显示，一季度“新一线”城市和二线城市用工需求量同比增长分别为61%和74%，均大幅高于一线城市24%的增幅。“新一线城市”包括成都、杭州、南京、武汉、天津、西安、重庆、青岛、沈阳、长沙、大连、厦门、无锡、福州、济南等15个城市。
这份报告显示，在二线和三线城市中，平均约有2个岗位对应1个求职者，这表明二、三线城市的招聘需求缺口确实较大。
尽管二、三线城市人才需求总体旺盛，但行业之间和地域之间仍存在一定差异。从行业来看，一季度IT/互联网行业在二三线城市的用工需求量增长明显，同比分别增长81%、100%。相比之下，“新一线”城市和二线城市金融行业的用工需求分别增长35%、30%。
此外，各个城市希望重点引进的人才类型也有所不同。比如，济南“人才新政30条”特别强调了对于金融人才的需求。最新政策中提出，政府对于引进金融人才可给予最高100万元的生活补贴。合肥则在新政中突显出对于高新技术企业研发的支持，提出“从2016年起用五年时间，分期培育200个左右产业创新团队”。
在吸引人才的同时，二线城市如何长久地留住人才可能是一个更值得思考的问题。毕竟，有更多在北上广求学的大学生愿意去二线城市发展，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一线城市严苛的落户政策和较高的生活成本。同时，高铁和高速公路的发展，使得增长极的辐射范围进一步扩大，也推动了一批三四线城市经济的高速增长和人口的大量流入。
上海交通大学特聘教授、中国发展研究中心主任陆铭在接受界面新闻采访时说，虽然二线城市所在地区的产业和经济发展带动了对人才的需求，但这并不意味着一线城市的产业集聚作用已经发挥到了头。倘若政策有所放松，人才资源仍有可能回流到一线城市。
陆铭表示，从全球来看，一个普遍情况是：城市越大，大学生在劳动人口中的比重越高，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新增大学生会更多地流向大学生多的城市。他认为，二线和三四线城市要真正吸引高校毕业生，必须有具有竞争优势和比较优势的产业。
在这方面，武汉的表现十分突出。作为中国传统的重工业基地，武汉曾因为钢铁工业的落寞而沉寂。2011年，该市推出“工业倍增”计划，调整升级产业结构，现已形成汽车及零部件、电子信息、装备制造、食品烟草、能源及环保等五大千亿产业。QQ大数据《2016全国城市年轻指数报告》指出，武汉是二线城市中，年轻人口新增率、净增率最高的城市。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本月发布的《中国城市竞争力报告》中，2016年，武汉首次跻身综合经济竞争力十强榜单，其他九强分别为深圳、香港、上海、台北、广州、天津、北京、澳门和苏州。
在谈到城市竞争力时，社科院指出，社会治安、交通状况、居住环境、生态环境、公共服务等是衡量一个城市可持续发展水平的重要方面，比较来看，中小城市表现较差，大多缺乏可持续性。特别是，一些城市房价的偏离了合理的水平。社科院说，“适度的高房价有助于通过提高城市高技能劳动力的比重等途径助推城市发展，成为转型升级的杠杆，但过高房价则不利于城市发展，甚至会成为转型升级的陷阱。”
安徽咪鼠科技有限公司成立于2015年，是一家专注于语音产品开发、设计及集成的高科技企业。公司从当地政府获得税收减免、租金补贴和融资便利等优惠政策，CEO冯洪海在从中国科学技术大学（位于合肥）获得MBA学位后，被列入合肥市“人才引进计划”。
冯洪海对界面新闻表示，当地IT研发工程师的薪资水平大约相当于一线大城市的三分之二，人力成本大约占到公司总投入的70%。然而，随着过去一年合肥房价陡升，用人成本方面的压力越来越大，不少员工已经提高了薪资期望值。
胡润研究院和万国置地联合发布的全球房价指数显示，2016年合肥房价涨幅超过40%，成为中国乃至全球涨幅最高的城市之一。房产信息网站安居客统计数据显示，合肥市今年5月新房均价约为每平方米12600元，差不多是当地城镇居民2016年人均可支配收入的4倍。
高企的房价还加剧了高级技工人才紧缺的状况。“合肥房价上去了，也成了‘大都市’了。一些年轻人觉得地级市也蛮不错，不见得要来省会。”申博人力资源集团安徽大区常务副总经理叶方荣说。界面新闻整理当地统计局数据发现，2016年合肥市常驻人口净增量7.9万，低于2015年和2014年的9.4万和8.5万。
在合肥市推出的“人才引进”政策中，人才公寓成为重中之重。《合肥市人才公寓建设使用管理办法(试行)》明确规定，对新引进的人才，本人或配偶、未成年子女在合肥无住房的，今后可入住人才公寓；来合肥工作且无住房的基础人才，也可获公租房或租房补贴。
陆铭认为，地方政府留住人才的关键在于改善市场环境、改善企业生存和发展环境。“企业发展了以后，自然会决定人才的去留。”与此同时，为了发展经济和改善企业营商环境，政府可以在公共部门如环保、医疗和教育等方面补贴人才、提高公共服务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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