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社会版 “冰与火之歌”：《古惑仔》漫画简史

黑社会版 “冰与火之歌”：《古惑仔》漫画简史

Mimida

本文所有漫画截图均来自 图库网 和 漫本

父慈子孝黑社会・正义联盟古惑仔：

小学想当圣斗士，中学憧憬古惑仔，八零后男孩儿基本上都有过这么两个阶段，我当然也不例外。初中有一段时间我床头上贴着两张海报，一张是黄家驹还没死的时候的 BEYOND 乐队，另一张就是电影《古惑仔3 只手遮天》的海报。

其实我那时候学习还算好，架也基本没打过，可是每次看《古惑仔》VCD 都激动得热血沸腾。电影里的陈浩南不仅长得帅能打，还尊老爱幼以诚待人，兼具充满正义感，搞得我一度以为做某条街带头的小混混跟成为班干部一样，也是人生值得为之奋斗的目标（因为我儿童时期的理想就是当个班干部）。

VCD 市场销量最好的外语片是《本能》，而华语电影销量王者则是《古惑仔》系列 图片来源：淘宝

好在那会儿，用现在很多人的话来说，是蛤蛤蛤蛤，外国流行文化垃圾一股脑儿涌进好多，对窝在家里狂磕看着特别酷的流行音乐的热忱，远远盖过了出门惹事的冲动。很快我就从自个儿摸索《真的爱你》开头吉他 SOLO 怎么弹，变成了骑着自行车满大街搜刮洋垃圾，一听人提起 BEYOND 必须要显出一脸鄙夷的典型打口青年。至于什么浩南浩东山鸡山鸭的，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虽说现在看来这几条路其实都没什么前途，但总算没让我落个辍学嗑药、断手断脚的地步。真要不学无术出去当小混混，或是像肛肛一样跑到香港哭坟，我觉得下场都算挺不好的。

杨臣刚纪念黄家驹 图片来源：前瞻网

就这样，曾经给我带来过强烈自毁冲动的《古惑仔》逐渐被我淡忘，偶尔和人提起来，也是大家笑笑黑社会唱《东方红》卖长红的桥段，再感叹一下港片的彻底死亡。直到十几年后的某一天无意中下载了一个装有1000多期《古惑仔》原著漫画的压缩包，才又重启了我对香港架空江湖世界的澎湃热情。与此同时我愕然发现，曾经让无数青少年误入歧途的这部作品，它的原著跟电影里演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当年贴的就是这款海报，说实话不知道我爸妈当时是怎么想的 图片来源：豆瓣

和原著相比，电影《古惑仔》就是把漫画前期的一些极个别的主要人物拿了过来，塞进了一个跟原著的世界观设定毫无关系的传统武侠片框框里，然后搞了几出陈词滥调的武林恩仇记。

电影版里的社团 “洪兴” 和 “东星” 无非就是古装片里的华山派和崆峒派，主人公陈浩南和山鸡也不过就是金庸笔下的乔峰跟令狐冲。专门从事不法勾当的市井混混，就这么被电影编剧硬掰成了正义联盟（虽说古时侯的名门正派、江湖大侠其实也都是些非法组织跟不法分子吧）。换句话说，电影里陈浩南这样的古惑仔们，其实不过就是武器换成了西瓜刀的圣斗士而已，怪不得对烂熟 “JUMP王道漫” 但社会经验为零的少年时的我，会有着那么大的蛊惑性。

然而对于十几年后这个年近三十、已经放弃过无数梦想的成年人来说，正邪大对决的电影版《古惑仔》，已经只能当成纯喜剧片来看了。相较之下，压缩包里原著漫画那跟电影版截然不同的世界架构和角色设定、并非黑白分明的价值取向、毫不考虑读者心理承受能力的人物命运、还有出于现实利益的各种大算盘小算盘，则无疑突显出了更大的吸引力。无论从任何层面来说，漫画原著《古惑仔》前期类型化的精彩程度（为什么只是前期我们稍后会说道），都远超陈词滥调的电影版几十条街。

日本人组建的兴趣小组 “大香港研究会”，是目前为数不多认真对待香港江湖漫的组织之一。另外一个则是国内的 “截路凶亡” 汉化组，一度致力 于粤语江湖漫的普通话化工作

庞大的地下世界和阴暗版陈浩南：

号称 “全球最长篇连环图故事” 的《古惑仔》原著漫画和加上乱七八糟外传也不过才十几部的电影版，首先在故事的框架设定上就有很大的差别。电影里表现的基本就是洪兴内部权力斗争，再加上跟外部的另外一大社团 “东星” 打仗，其他组织基本上无关紧要，而原著的故事就比这个要复杂得多。

在原著里出现的黑社会团伙，除了主角陈浩南所属的 “洪兴社” 和电影里的敌对社团 “东英社” 之外（因与香港本地一企业重名，所以在电影里改成了 “东星社”），还有跟洪兴争夺正牌地位的 “洪兴分部”、和洪兴亦敌亦友的香港第三大社团 “三联”、紧随三大社团之后的 “和兴和”、由三联和洪兴旧属另行组建的 “长乐社”、陈浩南旧属 “山鸡” 领导的台湾 “毒蛇帮”、被毒蛇帮吞并的台湾 “竹联帮”、没落社团 “和记”、“福义兴”、“条四”、澳门的 “赌王世家” 等两岸三地华人社团。

漫画中香港本地的社团就出现过大大小小十余个，各帮派都拥有一些颇具个人魅力的角色（《古惑仔》第351期《末世狂人》）

而漫画中登场的海外势力，则包括日本 “山口组”、马来西亚 “大龙凤”、泰国 “KING'S GROUP”、老挝 “黑古拳馆”、哥伦比亚 “毒王家族” 等等等等，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漫画中这些全世界的非法社团，除了要时时考虑怎样稳固利益、扩大地盘之外，身处港澳的帮派还不得不盘算 “九七回归” 之后如何站队才不至于被直接剿灭。整个故事架构规模庞大，出场人物至少过千，角色间利益纠缠不清、关系错综复杂，完全称得上是黑社会版的《冰与火之歌》 了，特别适合像我这种情商不高的人拿来过干瘾。

有外国背景的黑帮也陆陆续续出现不少。另外正如这张图所示，恶搞、盗用明星名字和形象也是香港江湖漫的一大特色，有机会我们再详细来说说这个问题（《古惑仔》第317期《国际大毒贩》）

漫画里这些规模和组织形式各自不同的社团，有一个在电影里被有意模糊掉的共同特征：内部成员行事标准跟 “正义” 没有半毛钱关系，人人干的都是强取豪夺、杀人越货、贩卖盗版、兜售丸仔（精神药物）的不法勾当，可以说所有社团里没一个好人。当然精明的创作团队也不会故意挑衅社会主流价值观，所以这些恶人在原著中最终也没一个有好下场，包括故事的第一主人公陈浩南和他身边所有亲近的人。

漫画原著里的陈浩南，到目前为止（连载第2003期）的人生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阶段：

1.“底层期”：

和电影里表现的差不多，就是个好勇斗狠、幼稚浮躁的社团打手，不但卖过丸仔，还有过靠女朋友做“三陪”养活的时期，而且武值其实也就一般。

陈浩南的原型人物其实是刘德华。在郑伊健的电影版火了之后，漫画也顺势新添了一个以他为原型的叫 “伊健” 的角色，给了一个区域 “揸 FIT” 的职位（《古惑仔》第221期《洪兴社陈浩南》封面）

靓仔南早年脾气暴躁，好勇斗狠只求上位（《古惑仔》创刊号）

2.“上升期”：

升职到铜锣湾 “揸 FIT 人”（话事人、扛把子、区域经理）的陈浩南，在经过和靓坤、花仔荣、乌鸦、耀扬等人的明争暗斗之后，各方面能力得到提升，同时还跟着 “龙头” 蒋先生学会了一套厚黑管理学，开始变得阴险狡诈、精于利益计算。

中期开始陈浩南的内在成长日益明显，气质明显变得和往日不同（《古惑仔》第315期《打死罢就》）

而且他也是最先在洪兴引入电脑管理的 “揸 FIT 人”，还前卫地跟海外势力图中那个 “凯特温斯莱特” 搞了搞国际网恋（《古惑仔》第315期《打死罢就》）

3.“龙头期”：

这个时期最为戏剧化，凭借出色的管理才能，陈浩南被蒋先生钦点接班 “龙头” 位，成为洪兴最高领导者，一时风光无限。然而好景不长，因在股市投机中过于贪婪而被对手暗算，导致倾家荡产。为逃避现实，陈浩南开始吸毒，精神值和武力值全面下降，最后被蒋先生剥夺 “龙头” 资格，沦落到只能在街头搬个小板凳，跟社会最底层的毒友吹嘘自己往日的辉煌。在屡次戒毒失败和事业全毁的双重打击下，陈浩南只身冲入聚集了六千人的敌阵 “福田誓师大会” 以求一死，结果害得为了救他而赶来的亲友团全灭，自己倒没死成。

“龙头期” 的陈浩南风头无两（《古惑仔》第1059期《大枭雄》）

然而过了没多久就因为炒股倾家荡产（《古惑仔》第1194期《陈教父的噩梦》）

很快又吸上了毒，而且没能如自己预想的一般戒掉。在此诚意提醒大家引以为戒、远离赌毒（《古惑仔》第1205期《低处未算低》）

占据相当重要戏份的 “洪兴十二区话事人” 突然就被陈浩南连累得死掉一大半，读者当时相当错愕，主创行事之大胆让人佩服（《古惑仔》第1241期《洪兴新龙头》）

4.“退居二线期”：

在这个时期里，九死一生的陈浩南流落老挝，学会了一套老挝拳，武值再上一层楼，继而娶妻落户本地，除暴安良。十几年后重回香港，力图辅佐亲友们遗下的第二代成为新一代江湖巨人。

中年版陈浩南两鬓斑白，已无心争强好胜，只盼将朋友们的下一代培养成才，可是最近第二代又开始逐个领便当，相信故事就快进入最终的第五阶段 “完结期” 了吧（《古惑仔》第1494期《宝座谁属》） 

原著里的陈浩南命运跌宕起伏，根本不是电影里那个步步高升的 “课长岛耕作”。个人尤其喜欢他从炒股发财、下馆子给桌上每人点一份四头鲍外加清蒸石斑，到背负巨债、沉沦毒海的段落。这短短的一段除了情节峰回路转之外，各利益相关者的心理变化刻画得也非常微妙，读起来实在过瘾。

另一个让读者哗然的段落是，为了表现中年陈浩南在饱受磨难历练之后变得有多么决绝果断，编剧不惜让他拎起啤酒瓶爆了反派家里小女孩的头。这也是我每年 “六一” 的时候必定要发出来的一幅图，借以向戴红领巾过儿童节的没羞没臊成年人表示抗议（《古惑仔》第1400期《大鳄陈浩南》）

全员恶人的原装配角阵：

电影里登场过的其他人物，在原著里也大多都和陈浩南一样，完全是另外一副嘴脸，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在电影版里重要程度仅次于陈浩南的角色，外号 “山鸡” 的赵山河。在漫画中，以梁朝伟为原型的 “山鸡”，跟陈小春演绎的憨憨傻傻讲义气的路子毫不沾边，不但阴险狡诈、嫉妒心强，而且还是整部书里跟陈浩南拼个你死我活的最大恶人。

原著一开始和电影情节差不太多，陈浩南手下的小弟 “山鸡” 因事避走台湾，机缘巧合之下成为台湾第一大帮会 “毒蛇帮” 的总帮主。但故事很快峰回路转，成为帮主不久后，心胸狭窄的“ 山鸡” 不甘于屈从仅是一介地区主管的陈浩南，两人最终翻脸。在之后的漫长岁月里，“山鸡” 几次三番推行剿灭洪兴的计划，并成功将陈浩南等人置于死地，不过到头来也被洪兴雇来报仇的泰国武神干掉。

陈浩南位居龙头时期，蒋天生曾用 “三国” 来比喻陈浩南、赵山河和东英的领导人大东（《古惑仔》第1026期《大飞接位》）

电影《古惑仔：人在江湖》中由陈小春扮演的山鸡（赵山河） 图片来源：豆瓣

如果不是东英大东执意要放他一条生路，陈浩南早已被山鸡杀掉了。不过大东的一念之仁也并没有换来什么好报……（《古惑仔》第1219期《生死可相从》）

电影里着墨不多的洪兴社前龙头蒋天生和他的弟弟蒋天养，在漫画原著里均属戏份吃重的重要角色。蒋天生的原型是周润发，堪称原著里智慧值最高的人物之一，年轻时接手家族的黑帮产业，成功将其企业化管理，令其数十年间稳居 “香港第一大帮” 之位。在九七回归之后，预感到社团要开始走下坡路的蒋天生激流勇退，远到美洲养老，老年时死于癌症。另外此人曾和继母有染，而且派人暗杀了自己的亲弟弟。

原著里的蒋天生绝对阴险老练，怎么可能被人问个路就暗算了（《古惑仔》第228期《揸 FIT 人宝座接盅！！》）

而最终被蒋天生干掉的亲弟弟蒋天养，同样也是文武双全。早年因脾气火爆入狱未能接手洪兴，所以出狱后成立分部，用尽一切手段夺权。在人生颠峰期时，曾拥有两岸六大社团 “大路元帅” 的车宝山和全书武值最高的洪兴尖沙嘴区话事人 “战神” 太子，无奈之后时运不济，分部被灭，自己也被暗杀。

一度是主要反派的原版蒋天养，外型酷帅，完全不似电版影里万梓良胖乎乎的富商形象。不过电影版的蒋天养形象后来倒是被另一部江湖漫《火武耀扬》引用，变成了里面的 “柱哥” 万国柱（《古惑仔》第540期《三英战奔雷》）

电影《古惑仔：战无不胜》中由万梓良扮演的蒋天养 图片来源：豆瓣

其他主要角色在两版中的异同：

“大飞” 徐飞鸿：

没有电影里黄秋生那么圆滚滚，不过大大咧咧的性格倒是差不多。团灭战里唯一没死成的亲友团成员。原型竟然是任达华。

漫画中的大飞（徐飞鸿） 图片来源：百度百科

电影《古惑仔：猛龙过江》中由黄秋生扮演的大飞（徐飞鸿） 图片来源：豆瓣

“巢皮”、“包皮”：

这两兄弟在电影里一个早死，一个以调节气氛的搞笑形象活到最后，不过在原著里其实就是俩叛徒。哥哥巢皮在故事开始没多久就叛变了，弟弟包皮到了中期也跳槽到洪兴分部，最后俩人都不得好死。长得和巢皮一模一样的什么 “蕉皮” 当然是电影胡编出来的，毕竟朱永棠和陈小春、谢天华当时是同一个跳舞组合的，光不让他一个人出场可能不太说得过去。

漫画中的双皮兄弟 图片来源：360百科

电影《古惑仔：人在江湖》中由朱永棠扮演的巢皮 图片来源：豆瓣

电影《古惑仔：人在江湖》中由林晓峰扮演的包皮 图片来源：豆瓣

“大天二” 梁二：

两个版本里都是很次要的人物。原著里死得比耀扬还晚，一直活到了亲友团团灭的时候。

漫画中的大天二

电影《古惑仔：战无不胜》中由谢天华扮演的大天二 图片来源：南方网

“小结巴” 苏阿细：

干爹是澳门赌王，中期开始锻炼出一定领导夫人的风范。原著中死得相对较晚，过程也跟东英五虎没什么关系。

漫画中的苏阿细

电影《古惑仔：人在江湖》中由黎姿扮演的苏阿细 图片来源：豆瓣

丁瑶：

“山鸡” 夫人。跟邱淑贞演的角色没任何相似之处，“山鸡” 死后成为毒蛇帮帮主。

漫画中的丁瑶

电影《古惑仔：猛龙过江》中由邱淑贞扮演的丁瑶 图片来源：豆瓣

靓坤：

漫画里最疯狂的反派，不死不休生命力堪比蟑螂，被失败折磨得走火入魔变为《蝙蝠侠》中 Joker 类型的贱格人物。

漫画中的靓坤

电影《古惑仔：人在江湖》中由吴镇宇扮演的靓坤 图片来源：百度百科

“乌鸦” 陈天雄：

原型并非张耀扬。前期是纯粹的恶人，后来失忆变得忠厚孝顺，被洪兴收留，加入陈浩南一伙儿。

漫画中的乌鸦

电影《古惑仔：只手遮天》中由张耀扬扮演的乌鸦 图片来源：豆瓣

“耀扬” 雷耀扬：

因为电影里张耀扬演得太好，于是拿他当原型创作出来的角色。是原著里的智力超人之一，武值也在陈浩南之上，一度让洪兴陷入最大危机，被读者公认为全书最出色的反派。

漫画中的雷耀扬 图片来源：百度百科

电影《古惑仔：战无不胜》中由张耀扬扮演的雷耀扬 图片来源：豆瓣

“骆驼” 骆丙润：

天生驼背。电影里满嘴仁义道德很快被手下杀掉，不过在原著里是属于情商极高的智慧型人物之一，一直保全自己直到传位下一任。最后也是死于癌症。

图中正中间的驼背老人就是漫画中的骆驼

电影《古惑仔：只手遮天》中由陈惠敏扮演的骆驼 图片来源：豆瓣

“生蕃”：

和电影情节同样，一度和耀扬联手。虽粗俗但情商其实不低，后来和陈浩南成为兄弟，最后为其战死。

漫画中的生蕃

电影《古惑仔：战无不胜》中由陈志辉扮演的生蕃 图片来源：时光网

“太子” 甘子泰：

漫画里的重要角色，全书武值最高的人之一，和蒋姓兄弟还有陈浩南都有着极为亲密的关系。死于亲友团团灭战。原型是《明月照尖东》中张学友扮演的太子，电影里由卢惠光扮演，变成了打酱油的。

漫画中的太子

电影《古惑仔：战无不胜》中由卢惠光扮演的太子 图片来源：百度百科

韩宾：

在洪兴内部和陈浩南实力相当，主要负责海外走私生意，曾作为洪兴代表之一参加世界黑帮比武大会（对，全世界黑社会的比武大会，一听你就知道是拿来拖剧情的）。外表俊朗，果敢精明，本来无意和陈浩南竞逐社团高位，福田团灭战之后洪兴无人，于是被蒋天生任命为新一任 “龙头”。电影里由微胖期的尹扬明扮演，变成了打酱油的。

漫画中的韩宾

原著后期的白发韩宾在故事里占据的位置相对重要，创作者对他内心的描写也颇为细致（《古惑仔》第1444期《韩宾「点将」》）

该图中的新郎是由尹扬明扮演的韩宾，来自电影《友情岁月：山鸡故事》 图片来源：豆瓣 

陈耀：

洪兴军师，和东英的“古惑伦”并列为书中的终极智慧之王（差不多就是《火凤燎原》里水镜先生门人或者《王者天下》里昌平君那个级别）。电影里变成了打酱油的。

漫画中的陈耀

电影《古惑仔：人在江湖》中由李道瑜扮演的陈耀 图片来源：百度知道

除了上面这些在电影里出现过的，还有像立花正仁、东英大东、三联佐敦、蒋天生的私生子车宝山、台湾 “武神” 地中海、东英另外两虎的金毛虎、擒龙虎等等等等原著漫画专有的非常精彩的角色，都是构成了《古惑仔》这个庞大绵密的世界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原著这样巨型的一个架构，电影版确实无法顾及，百八十集的电视剧才是最佳的呈现方式。不过在如今的广电拍摄指南之下应该是没什么戏，感兴趣的朋友只有自己去看漫画领略领略了。

作坊师徒制和《古惑仔》的衰亡：

在花一个多月时间废寝忘食啃完下载包里的1000多期原著漫画之后（我一个从小生长在西北地区的男孩，硬生生啃成了广东话四级水平），我在网上到处找后来的连载，但是找到后追了没多久就弃了，因为《古惑仔》漫画的后期水平和上文描述的前期相比，实在让人大失所望。

后期《古惑仔》的重心主要放在了大天二、大飞那批人后代的成长上，陈浩南和大飞在故事里转为导师类的角色。可惜新人物和老角色相比毫无人格魅力，根本撑不起门面，于是情节逐渐失去内在动力，变得拖沓散乱。再加上故事一下子飞跃进了2030年左右，社会环境描写失去了以往真实粗糙的市井感，整本书开始接近于《米老鼠》那样的架空卡通化，让人根本无法沉浸其中。

 目前的画风和前期水平相差实在巨大，画面背景也越发敷衍了事（《古惑仔》第1918期《拯救人质》）

面对作品质量如此剧烈的下滑，读者当然也骂声不断，于是后来常能在前言里看到主编牛佬 “承认” 自己前一阵状态不佳，故事编得不太给力，并承诺下一章节会 “非常精彩”。虽然牛佬总是表现得好像作品内容好坏全看自己当下状态，只要状态好了《古惑仔》分分钟重回巅峰，但是在各路江湖漫主编专栏和香港各大动漫论坛里，不少人提供了另外一个版本的、关于《古惑仔》衰亡的更深一层的原因。

牛佬 图片来源：百度百科

众所周知，香港的漫画产业基本是以单行本发行加传统作坊师徒制为主（也有例外，例如陈某的《火凤燎原》等作品）。然而和同样具有师徒色彩的日本助手制不同，香港漫画工作室的主编／师父的角色实质上更接近日本的漫画编辑，而负责具体创作任务的可能是工作室里的一般员工／徒弟。

在这个制度下，不管实际上负责具体创作重心的是哪位员工，主编都是名义上的主要创作人，能够得到最大份额的名利。这种制度在新人培养的初期，可能还没什么大问题，但是长此以往必然导致利益分配不均、员工心理不平衡，所以师徒同事反目就成了港漫的一个寻常注脚。而由此造成的创作人员频繁更替，也必然引发出故事前后衔接不畅、作品质量非常不稳定的港漫这常见的又一大特点。

坊间传闻自《古惑仔》1992年创刊以来，已经经历过了包括江湖漫天才邱瑞新在内的多个不同创作人掌舵时期。每当重要员工出走，当下的故事就很难顺利继续下去，原先编剧埋下的包袱究竟什么意思有时候都要靠猜的。2002年的洪兴东英一锅端大火拼、重要反派死个七七八八的 “火石洲之战” 和2009年陈浩南亲友团全灭的 “福田之战”，也可以解读成是主编牛佬面对留下的乱七八糟各种烂摊子，干脆利落抹掉重来的解决方案。

据说前一段时间，洪兴第二代主角开始依次领便当，连第二代里最重要的角色（大飞的儿子）也都挂了，这大概又是要抹掉重来，好让故事重心转回老一代人物的前兆吧（《古惑仔》第2001期《自尽》）

在关注了《古惑仔》的 FACEBOOK 主页之后，经常能看到牛佬面对销量不断下滑的危机，尝试的各种小动作，比如说搞读者俱乐部让交钱多的读者有出现在漫画里当一次路人的机会、搞投票让早已经死掉的魅力角色 “神奇复活”、搞同名手游让你不断充值抢地盘等等。另一边牛佬还大力抨击侵权的内地在线漫画浏览网站，说是它们导致了港漫的危亡，可惜就连一般的香港读者都说：别胡扯了，还是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吧，就后期这质量，免费挂到网上我们都不看的。

《古惑仔》漫画的第一批主创人员曾经在电影版里客串过洪兴的上层干部，戴眼镜的是主编牛佬，旁边抽烟的是后来另行开创了《火武耀扬》世界的邱瑞新，最左边黑衣服的是负责主要绘画的主笔伦裕国（《古惑仔之人在江湖》1996）

《古惑仔》漫画的早期十几部后来出了 “精选重修本”，非常有收藏价值

也许就像日本终身雇佣时期的年功序列制度无法适应当代社会一样，旧的港漫体制在如今这个全球资讯获取日益便利（部分国家和地区日益除外）的年代自然难以为继。而面对无比狭小的本地市场，人力成本不断下降，产业升级似乎又没太大希望。《古惑仔》乃至港漫的人才流失和衰亡，大概和港片一样，不过是一个必然的趋势。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没有这个陈旧的制度，也就不会有从 “邝氏” 独立出来的牛佬，也就不会有蛊惑过万千少年心的《古惑仔》了。而另外一部水平远远超越了《古惑仔》的江湖漫伟大杰作《火武耀扬》系列，也正是因为这个制度的负面效应，才能够从《古惑仔》中分家出来，在港漫史上闪亮登场，从而让我激动得时不时上蹿下跳、夜不能寐，不过这就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