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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虎·山河·寻路胡焕庸线上的中国|高黎贡山:追寻长臂猿

澎湃新闻  · 公众号  · 社会  · 2017-07-31 12:16

正文

澎湃新闻记者 石毅



追寻高黎贡长臂猿:发现它,遥望它,却也可能即将失去它。 澎湃新闻记者 陈曦(03:02)


湿漉漉的空气挂在山谷里,一场雨可能就要到来。早正旺站在自家门前,静静等着对面的山头上再次响起长臂猿的叫声。


对他和其他村民来说,一年中的绝大部分早晨,如果天晴,他们总是能听见它们长长短短的啼鸣——“唔喔——唔喔——“,就像是老邻居的问候。他们有时候到山里去捡山货的时候,还能远远看见它们站在树上。


2011年5月26日,高黎贡山自然保护区内,高黎贡山白眉长臂猿幼猿(公)。 视觉中国 资料图


在这个靠近中缅边境的傈僳族人村庄云南苏典乡,人们管这种长臂猿叫“甲米”。多少年以来,人们都认为它们与分布于中印缅一带的东白眉长臂猿无异。现在,早正旺知道它们正式的名字叫高黎贡白眉长臂猿。


中国的研究者、36岁的中山大学教授范朋飞等人研究了它们10年,证实它们是不同于其他长臂猿的物种。分子遗传学的分析表明,早在50万年前它们就与其他的猿分化独立出来,比人类走出非洲的时间还早约30万年。


高黎贡白眉长臂猿在中国的分布图。 澎湃新闻记者 苏灏云 制图


虽然刚刚被认识,但科学家已经意识到这些长臂猿可能仅剩下不到200只。一个对比是,被认为同样濒危的野生大熊猫,最新调查显示它们总群为它们1864只。它们散落在高黎贡的森林中,被村庄、道路分隔成更小的群,这导致那些单身的猿很难找到伴侣,无法繁衍后代。


2017年2月6日,远眺高黎贡山脉。 澎湃新闻记者 陈曦 图


在全世界生物学家眼里,高黎贡无疑是个宝藏。这段南北狭长、跨越中缅边境的山脉远离城市,亚热带丛林、峡谷、远近闻名的大树杜鹃,还有终年不化的雪峰,巨大的垂直海拔落差,把四季同时浓缩在一条山脉里,给生命提供了许多可能。


到现在为止,在这里被记录的植物超过5000种,兽类超过200种,而研究者们几乎每一年都有新发现。


这里是胡焕庸线的最南端,欧亚板块和印度板块的碰撞挤压造就了高黎贡。有人说,自此向东走,就踏上了亚欧大陆,向西一迈,就进入到印度大陆,它是南北交汇和东西交融的走廊,却多少年来不为外人了解。


除了少数明星动物,我们对生活在中国境内的绝大部分物种了解少之又少。现在研究者们掌握了大量的高清照片,可以一眼辨别不同长臂猿的外形差异,但在有机会拍下这些照片前,野外观测困难重重。


”它们不会坐着不动等你来观察。“范朋飞说。 


他常年不甘寂寞的在野外追踪它们。一些猿慢慢习惯了有人存在,他可以在几十米外静静的观察它们,而不会令它们感到受威胁。”这叫习惯化。“


中山大学教授范朋飞(右二)在苏典一观测点。 澎湃新闻记者 陈曦 图


他是中国第一个习惯化野外长臂猿的研究者。十几年前,这位年轻的动物学家在云南的无量山追踪西黑冠长臂猿,他偷偷的跟在它们后面,尽可能接近它们,如果被发现了就得赶紧躲起来,只为了赢得它们的信任。 为了不让药品的异味影响他们,他和他的助手们甚至连防蚊虫的药水也不敢涂,只能趴在树丛里忍着。 


这样过去了18个月,到了2005年3月,一个下着小雨的早晨,他跟踪的长臂猿一家子在树上饱餐,接着它们爬上了一个陡坡,他赶紧跟上去怕丢了。但这次运气似乎也不好,爬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看不到它们。他失望的坐下来,拿出一个苹果来吃。突然间一扭头,他看见那些长臂猿正坐不远处的树上看着他。他脚下的岩石高出一截,他几乎可以平视它们。过去如果他被发现,它们总是匆忙逃走,但这次它们就坐在那儿休息,开始互相理毛,就像他不存在一样。
“我正吃着苹果,当时眼泪就哗哗的掉下来。它们可能早就已经习惯我了,但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 


2016年11月,高黎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进行了高黎贡山长臂猿种群摸底调研,在各个监测点,监测队员需要记录GPS信息,判断并记录监听到的叫声情况。 高黎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保山管理局腾冲分局 图


第一次,范朋飞得以近距离的观察它们一整天,直到它们过夜。对于动物学家来说,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进展,它标志着习惯化的完成,而过去这些长臂猿由于受到打猎的威胁,对人异常警惕。


在无量山的研究积累了宝贵的经验。在高黎贡,范朋飞和助手们一共习惯化了三群长臂猿.使得他们最终将它们和其他白眉长臂猿区分开。


生活在高黎贡的傈僳等民族也有打猎的传统,一直到十几年前国家没收了猎枪。不过,傈僳的男人们还保留着佩长刀的习俗。不论多久没用上,他们总是把它擦得锃亮。在那里,许多地区都流传着用长臂猿来治疗癫痫和其他疾病的说法,苏典等极少数地区是例外。


狩猎正是过去导致长臂猿数量大幅下降的一大原因。范朋飞说,他在研究它们时就险些遭遇偷猎者。


大约在2010年时,他在山里追踪长臂猿时听见远处枪声。后来又试着找了它们六个月,再也没见过踪影,他非常肯定他们已经命丧于猎枪下。


2011年5月26日,高黎贡山自然保护区内,高黎贡山白眉长臂猿幼猿(公)。 视觉中国 资料图


长臂猿有较为固定的家域,它们通常终其一生住在那里。它们高声的鸣叫一来是为了守护家园,二来则是为了寻找伴侣。这些特征都让它们容易陡然暴露在猎人面前。


如果不是苏典这里不同的风俗,估计也无法与长臂猿共存。范朋飞说,他的研究发现,目前仅有云南高黎贡山区的三个市县(保山、盈江和腾冲)还有长臂猿栖息。 


按照早正旺的说法,他的族人相信长臂猿是“神猿”,午后的叫声预示着村庄将有人去世。“我们家老人就说不能打”。 


乡里的森林公安曾经没收了被人偷猎捕获的小长臂猿,交给早正旺去放归。他把它带到对面的山上,希望它能和那些已经住在那里的长臂猿相处,或是寻找到新的居所。他每天带着一些水果去给它吃,只要听见早正旺的声音,那猿就自己跑过来。但几个月他就再也叫不来它。早正旺心想,它是不是又被人给抓去了或者在竞争中被别的猿打死。多年以后回忆起来,他还是觉得心疼,不愿意别人提起问起,“像是丢了自己的儿子。” 


在猎枪没有被没收前,早正旺以砍树、打猎为生,山里的猴子、熊、野猪都打过,唯独守着家里的祖训不打长臂猿。禁猎以后,他于1989年被聘为护林员。野生动物被保护起来后,他又发现逐渐有其他地方的猿跨过山头迁过来,于是,他开始奉劝别人也别再打他们。


禁猎以后,它们更大的威胁来自于栖息地消失和破碎化。它们是现在已知全世界居住海拔最高的类人猿,有的群甚至在海拔2700米的森林中栖息。而研究发现,它们更喜欢低海拔热带雨林,那里的食物丰富得多。但现在那些地方大多成为人类的村庄、道路和农田。


2017年4月,云南省盈江县苏典乡腊马河村,傈僳族村民早正旺和同伴一起上山观测分布在这一带的高黎贡山长臂猿。 澎湃新闻记者 陈曦 图


留给它们真正的原始森林所剩无几。在靠近村庄的地方,人们在林下种植草果。这种豆蔻属的植物最终将从这里的边境小镇运往城市的餐桌和药材铺。但这之前,必须要砍掉树下的灌木和杂草,人们也会修建一些树枝,让草果更好的生长。


范朋飞的研究发现,草果种植逐渐影响到长臂猿觅食,它们必须花更多的时间寻找食物,更少的时间休息。这是因为它们可食的一些果树被砍掉,没有足够的果子,就不得不以叶子为食。 这些变化还导致它们不得不减少活动范围以降低身体能耗。


在为数不多的总群里,只有大约6个家庭、18只左右的长臂猿生活在高黎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这个保护区只是广义上高黎贡山的一小部分,更多的猿不得不与村庄为邻。


这让范朋飞意识到,真正能保护它们的,是那些与他们共享森林、朝夕相处的村民。


“像(苏典)这样站在家门口就能听见猿叫的地方,能有几个?” 范朋飞说。


云南苏典乡当地人早正旺。 澎湃新闻记者 陈曦 图


他和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于2年前成立了名为“云山保护”的机构,希望联合许多像早正旺这样的人,保护中国为数不多的长臂猿。


在宣布发现并命名这个物种后,他于2017年春带着志愿者们再次回到高黎贡进行物种数量调查,虽然调查结果还有待分析,但他已注意到,长臂猿的种群与10年前相比又有少许下降。


他总是想起《下江陵》中那首著名的诗句。“两岸猿声啼不尽,轻舟已过万重山”,这首诗告诉他的是,曾经的中国,猿的足迹遍及江南江北,而现在它们已经退缩到南部云南、广西、海南三省极少数的地区,留给人们的机会已经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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