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航空运输协会通航业务部、无人机工作委员会主任孙卫国透露，中央空管委将在六个城市开展eVTOL试点。文章介绍了为何选择这六个城市和600米以下空域，以及低空经济带来的机遇与挑战。同时，阐述了全球对低空产业的发展趋势和我国eVTOL行业面临的问题。低空经济将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成为新的经济蓝海。
600米是大部分eVTOL可以到达的高度，且从试点城市位置来看，这些城市地势平坦，600米能覆盖大多数建筑物的最高高度。此外，网络的信号覆盖可能是另一大原因。
机遇包括政策利好、低空物流等组合业态发展，创造大量就业机会等。挑战包括管理责任增加、需要与其他部门协调合作、对数字基础设施的需求等。
世界各国都在积极推动低空产业的发展，包括制定战略高度统筹规划、设立大型科研创新项目等，抢占发展先机。
低空经济将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提升生活质量，成为新的经济蓝海。例如，短途出行、无人机即时配送服务、低空旅游等将成为新的生活方式。
近日，中国航空运输协会通航业务部、无人机工作委员会主任孙卫国在2024国际电动航空（昆山）论坛上透露，中央空管委即将在六个城市（合肥、杭州、深圳、苏州、成都、重庆）开展eVTOL试点。
【注：eVTOL（Electric Vertical Take-off and Landing），即电动垂直起降飞行器，是一种采用电能驱动并且具备垂直起降能力的飞行器。】
试点文件对航线和区域都有相关规划，对600米以下空域授权部分地方政府。为什么是600米？为什么选中这六个城市？将给这些地方带去什么机遇与挑战？
就此，瞭望智库专访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教授沈映春，请她详细解答低空经济相关产业的发展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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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是600米以下空域？
作为航空器的运行环境，空域是低空经济发展的战略资源。中央空管委推动在六个城市开展eVTOL试点，是要解决低空空域有效开发利用的难题。
2024年7月22日，云南省曲靖市罗平县罗雄街道外纳村的农民用无人机进行玉米飞防作业。新华社发（毛虹 摄）
低空空域指的是垂直高度不超过3000米的空中区域，当前我国主要利用的是1000米以下的空域。
2023年12月21日发布的《国家空域基础分类方法》将空域划分为A、B、C、D、E、G、W七大类，其中A、B、C、D、E为管制空域，G、W为非管制空域。根据该划分方法，eVTOL将主要在G、W、D、E类空域飞行。
图 | 《国家空域基础分类方法》
目前，600米是大部分eVTOL可以到达的高度，而且，从试点城市位置来看，这些城市地势平坦，600米能覆盖大多数建筑物的最高高度，因此，将600米以下空域授权部分地方政府，是谨慎的稳步推进。
此外，网络的信号覆盖可能是另一大原因。
今年11月初，深圳宣布计划新增超过8000个5G-A基站，重点加强对600米以下低空网络覆盖，旨在构建一个以5G-A网络为核心，辅以卫星网络和民航专网的空-天-地-海一体化通信网络体系，全方位支撑低空经济创新应用场景落地。
南京也提出，至2026年，目标划设超过1500平方千米的可飞空域，并将现有的真高（即以飞行器正下方地点为基准平面的高度）120米以下的可飞范围扩展至600米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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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是这六个城市？
首先，这六个试点城市的低空政策走在全国前列。
2022年底，深圳出台《深圳市低空经济产业创新发展实施方案（2022—2025年）》；2023年12月，《深圳市支持低空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若干措施》正式出台，提出20项具体支持措施；2024年伊始，出台全国首部低空经济产业促进专项法规——《深圳经济特区低空经济产业促进条例》。
2024年6月28日，直升机从深圳北站起飞。新华社记者 毛思倩 摄
2024年7月，杭州市发布《杭州市低空经济高质量发展实施方案（2024—2027年）》。10月，重庆发布《重庆市推动低空空域管理改革促进低空经济高质量发展行动方案（2024—2027年）》，随后，苏州推出《苏州市低空飞行服务管理办法（试行）》。可以说，各地都在力争国家低空经济相关试点，打造全国低空经济示范区。
其次，试点城市产业基础和低空基础设施较好。
“要想富，先修路”，低空经济的“路”，指向的正是低空领域的飞行通道、导航通信、空管体系，以及相关的地面基础设施。
深圳的低空经济产业链条完备，以低空支柱产业无人机为例，其已拥有成熟完备的无人机产业链条，覆盖生产制造、技术研发、软件开发、商业应用、人才培育等诸多环节，聚集了大疆、丰翼科技、道通智能、路飞智能、天鹰装备等一批行业头部企业。
基础设施建设领先，应用场景才能探索深化。深圳的低空产业涵盖低空制造、低空飞行、低空保障、综合服务以及包括旅游业、物流业、巡检业在内的各种低空应用场景，形成了长链条、广辐射的低空产业生态圈。
合肥则具备科创资源优势，已构建覆盖通用飞机、无人机、eVTOL等产业链条，布局“运输+通用”机场体系，还计划建设低空智能融合基础设施，支持建设低空经济重点实验室，推进低空制造业集群化发展，鼓励开发低空应用场景等。
杭州数字经济发达，无人机产业发展迅速，已成为全国无人机技术的研发中心之一。
苏州在空天产业链上集聚了近350家企业，涵盖碳纤维等新材料、锂电池等新能源、航空发动机、零部件及精密加工、飞控系统、智能装备、无人机整机等领域，其中无人机整机企业21家。
成都是全国重要的航空工业中心，有着中国最先进，也是最完备的航空工业链条，被称为“西部低空经济中心”。
最后，在eVTOL赛道，部分试点城市也已经拥有了一定的eVTOL投产经验。
深圳已进行eVTOL旅游观光航线飞行测试，并且将引进国内eVTOL龙头亿航、峰飞和全球知名eVTOL研发制造商德国Lilium等。在合肥，零重力飞机工业完成了全国产化eVTOL产品立项、论证、设计、制造、地面调试、试飞等多项工作，三款“合肥造”eVTOL机型也在2023年11月完成首次公开飞行。
从地理和资源条件看，试点城市根据自身特点开发了“低空+物流”“低空+应急救援”“低空+城市管理”等多种应用场景。比如，重庆属于多山地形，更需要无人机应急救援和物流配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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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机遇，也是挑战
对六个城市的地方政府而言，600米以下空域授权为低空经济的发展提供了重要机遇。
2024年9月14日，“祥云”AS700载人飞艇在广西阳朔进行演示飞行（无人机照片）。新华社发（中国航空工业集团特种飞行器研究所供图）
政策利好有利于提升城市形象和竞争力。通过招商引资，城市可以吸引更多的投资、人才和技术支持，加快推进低空经济基础设施建设，发展航空器制造产业链，推动低空应用领域的创新与扩展，带动区域经济转型与产业升级。
此外，低空经济带来的低空物流、低空游览、短途运输等组合业态发展，将创造大量的就业机会，有助于提高地方就业水平。
同时，地方政府也将面临多方面的挑战：
首先是管理责任增加了。地方政府需要加强对空域资源的规划、分配、监管等，以确保空域资源的安全、有序、高效利用，这对地方政府的管理能力和治理水平提出更高要求。
其次是需要与其他部门协调、合作。地方政府需要与民航局、交通运输部等部门和机构进行协调，确保低空经济发展的顺利推进。
最后，低空航空器的飞行还需要低空智能融合等数字基础设施，地方政府要与相关企业、高校院所等紧密合作，确保飞行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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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押注
当前，世界主要国家十分重视低空产业的发展，各国政府正采取包括国家战略高度统筹规划、设立大型科研创新项目、金融支持等在内的多种举措，支持包括eVTO等一系列无人机下游应用，力争抢占发展先机。比如，美国总统拜登于2022年10月签署的《先进空中交通协调及领导力法案》，直接强调美国要在城市空中交通行业占据世界领导地位。次年3月，美国白宫科技政策办公室发布的《国家航空科技优先事项》白皮书也强调了eVTOL等低空产品的重要性；NASA开展eVTOL、UAM（Urban Air Mobility，城市空中交通）落地关键技术研究，并资助多项中小型相关研究项目。
欧盟委员会也为欧洲大量技术研发项目提供资金支持——eVTOL与UAM的垂直起降场相关研究得到1200万美元的支持。美欧国家还启动了大量城市空中交通示范运营项目，以促进eVTOL与UAM在城市落地。
2021年2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国家综合立体交通网规划纲要》提出，发展交通运输平台经济、枢纽经济、通道经济、低空经济。“低空经济”概念被正式写入国家规划，标志着其成为我国重点谋划的新兴经济形态。
2023年，工业和信息化部、科技部等部委联合印发《绿色航空制造业发展纲要（2023—2035年）》，提出加快eVTOL等创新产品应用，鼓励开展绿色航空示范运营，推动eVTOL实现商业运营。加快将eVTOL融入综合立体交通网络，建立统一的空地智联管理平台，打造低空智联网，初步形成安全、便捷、绿色、经济的城市空运体系。此后，各地高度重视，陆续出台大量的低空经济支持政策。
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和成本的降低，eVTOL有望成为未来城市交通和航空交通的重要组成部分。根据摩根士丹利的预测，2030年eVTOL/UAM行业将形成3000亿美元的市场规模；2040年，eVTOL/UAM行业规模可能达到1.5万亿美元，其中中国的市场规模为4300亿美元，占全球市场份额28%。
目前，我国eVTOL行业的发展势头强劲，已经形成了包括系统、部件供应、飞机研发制造以及不同场景应用在内的产业链。国产eVTOL型号超过20种，其中一些已经完成了重要的飞行测试和认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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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点与难点
法规和标准层面。eVTOL的研制与运营必须置于法律规范的监管之下，但我国在这方面的立法和标准制定工作还处于起步阶段，行业管理政策、法规、标准亟待完善。目前与之相关的产品、人员、运行、责任、权利、登记、环境、安保、保险等方面的法律规范及民航规章欠缺。
基础设施层面。eVTOL运营需要的起降场、充电桩、配套电网改造，以及新一代空管基础设施、气象保障设备等的建设仍然滞后，需要大量投资和时间来完善。
技术层面。eVTOL研制涉及的电池技术、电动机、复合材料、自动驾驶等与国际先进水平相比仍有一定差距。电池续航能力、机型设计、感知避障、安全性、噪声控制等一系列问题需要技术攻关，这直接影响其市场应用。
产业链层面。eVTOL整机研发制造的配套供应链，如航电、机载设备、软件等仍需完善。
空域管理协调机制层面。目前我国低空飞行服务保障体系还无法满足低空空域有效开发利用的需要。今后，面对数量庞大的eVTOL，如何建立高效、安全、统一的空中交通管理体系很关键。这需要航空管理部门、地方政府和其他行业从业者之间的合作。
成本层面。eVTOL的研发和认证成本高昂，这对制造商和投资者来说是一个挑战。今年，某著名eVTOL企业由于资金筹集受挫，导致资金链断裂，最终走向破产，给了许多企业警示。对eVTOL初创企业而言，如何多元融资，加强资金管理，选择合适技术路线，扎实推进商业化进程等尤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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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已来
eVTOL试点进一步将低空经济从概念阶段推向了实践，将对国内的低空产业产生深远影响。正如《低空经济——中国经济发展新引擎》一书所写：低空经济智能化、绿色化、融合化的特点，也将深刻地改变我们未来的生活。通过研发和应用前沿技术，低空经济将推动我国在航空制造、材料科学、自动化控制等方面取得新的突破和进展，提升我国在全球技术创新中的地位以及全球市场上的核心竞争力。同时，低空经济可以使航空产业与其他产业产生协同效应，促进产业间的融合与协作，提升产业链整体附加值与经济效率，为相关产业的转型升级带来新的发展机遇。
低空经济不仅涵盖技术创新，还包括低空飞行交通网络、低空飞行服务保障等基础设施服务建设。低空经济的基础设施建设能够促进区域间互联互通，提高物流效率，为新质生产力提供物质基础。
低空经济有着巨大的商业潜力与万亿级产业规模，“低空经济+”为上百种产业带来新的发展动能。
比如，我国是世界桥梁大国，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桥梁面临老化的问题。传统的检测方法往往难以全面、准确地评估桥梁的状态，而无人机可以融合北斗定位技术，搭载自研专用相机，实现对桥梁底部、支座、桥塔等部位的全覆盖高清图像采集，并利用智能算法自动完成对缺陷的定性判断、定量测量、精准定位，同时将处理结果映射至三维实景模型上，自动生成满足定检要求的数据报告。结合AI技术与无人机，将AI技术的图像识别和大数据分析功能应用于桥梁健康监测，正在开创桥梁智能检测的新篇章。
影响远不止于经济和科技，低空经济还将全面改变国人的生活方式，重塑社会结构。
在未来，低空交通将不再是梦想。随着低空飞行器的普及，城市内部和区域间的短途出行将变得更加便捷。
今年2月，一架名为“盛世龙”的eVTOL从深圳蛇口邮轮母港飞至珠海九洲港码头，顺利完成了全球首条跨海跨城电动“空中的士”航线的首飞，单程仅用了20分钟，大大缩短了两地3小时左右的地面车程，有望成为城市通勤新方式。
无人机即时配送服务能够在极短时间内将商品送到消费者手中，特别是在食品、药品等时效性要求较高的领域，极大地提升了消费便捷性。低空旅游的兴起，也将为现代人带来独特的飞行体验，将大自然的壮美与科技的精巧相结合，打造出全新的旅游形式。
社会生活因低空经济的介入而变得更为立体，人与空间的互动将更加自由，未来的中国将进入一个立体化出行和绿色化、智能化生活并存的崭新时代。它不仅是科技腾飞的助推器，更是社会进步的催化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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