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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沦|情与理的纠缠

译言  · 公众号  · 国际  · 2016-11-11 11:50

正文


主人公决定去海边避暑,在朋友的介绍下,本来打算向某寺院借一间房。谁料到了那里才得知寺院今夏不能接待来客。于是通过住持介绍,终于在某户普通人家落了脚。结果没有想到,却因此结识了邻居的艺妓吉弥……


岩野泡鸣(1873-1920),大正、明治时期的日本著名诗人、剧作家、和小说家。年轻时就励志向文坛发展,最初以诗人身份进入文坛,后成为继田山花袋、岛村抱月后又一位日本自然主义文学创作者。岩野泡鸣常常将自己的主观思想移入书中的角色,提倡“一元描写”。代表作包括《神秘的半兽主义》、《沉沦》、《放浪》。



第十一章


那晚我一夜未成眠。一会儿把三味线的琴声听作海浪,一会儿海浪声又成了三味线,朦胧间精神倒是清醒了,胸闷,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敲打我的脑子。天明之际,不知何时我疲惫地睡去,再睁眼时已近中午。


枕边放着一封信,取进被窝一看,是妻子的来信。我以为是之前要她寄来的钱到了,急着打开一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便也没心思读她那些抱怨了。我像要把信扔了似的丢了出去,然后起床。


我叼着杨枝牙刷下了楼,老板娘在水槽边洗东西。她停下手中的活,笑着说:

“先生,晨安。”


“不小心就睡过了。”我平静地走向水井,但唯独这个早上,走进井筒屋的围墙似乎有些让我胆怯,又似乎有些不情愿——总之,没什么意思。我随便洗了个脸,回到房间,吃着亦可作午饭的早饭,一边读了一下妻子的信。她知道我借宿在艺妓屋的旁边,我又总是向她要剩下的稿费,约莫她已察觉到我乱花钱了吧。况且我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每次出远门妻子都料到会有这茬。因此她在信里说,闹够了吧,快给我回来。


其实,我一想到自己可能被耍了,也不是不想回去,但在弄清吉弥的事之前,我就是提不起回家的劲。明知吉弥看起来就是个没什么前途的女人,但心里某处仍命令自己好好疼爱她。“凡事顺其自然吧,无论遇到何种困难,我都不会逃避,反而要从中积累经验,”我一开始便有些自暴自弃,所以故意在给妻子的回信里写了些冠冕堂皇的话,“隔壁的艺妓对我多有照顾,是个热情的女子,”这话完全是胡说八道,“比起你,我还是和她更能深交。”我如是给妻子写到。


等我寄信回来,吉弥已带着她母亲来到了我房间。


“先生,这是我妈。”


“您是吉弥的母亲呀!”我打招呼道。


“您不在时擅自进来,真是对不起。小女素日受您照顾了。”吉弥母亲十分礼貌地对我行礼。我看了看她抬起的脸,不知她心里作何想法,但总觉得面相有些恶毒。她的体型和女儿相差甚多,个子不高,身板却很宽,大腹便便,好像在猪的身体上按了颗人脑袋一般。而且每次开口说话嘴都会向一侧歪。后来吉弥母亲解释说,是因为癫痫才变成这样的。


吉弥母亲说了很多。什么这是她第三次来国府津了,是个不错的地方;还有什么这地方特别适合我避暑顺便学习;能边玩边工作真是叫她羡慕之类的。但说来说去,就是说不到我期盼的重点上。


吉弥只是微笑着,轮番打量着我和她母亲的脸,有些无聊地趴在桌上,一只手在桌上随意摆弄。然后她拿起了我刚看完的那封信,瞥了一眼信封上寄信人的名字,突然脸色一变:


“真讨厌!”她喊道,“这是您妻子的寄来的吗?”


“你这成何体统!”吉弥母亲马上打圆场道,“先生,这孩子待人不知礼数,真是让我头疼啊!”


“小事,小事。”我顺着她说道。可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我却有些犹豫。不得已,我只好自己开口:“其实……如果父母都没意见,加上吉弥本人也愿意的话,让她当演员如何?”我如是劝说。本想解释一番何为演员,但估计她也不明白,只好先简单说明了一下,演员绝不是世间,甚至是演员自身想的那样下流的职业。然后我又补充道,我马上就要出新剧本了,排戏时至少需要两三个演员,特别是女演员,吉弥可以就此出道。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吉弥母亲附和道,“那孩子也跟我说过这事。先生您平素对她百般照顾,又出力帮她成名,我们怎么可能不知晓呢!”


“不知她父亲态度如何?”


“没事,我们怎么样都行。家里的事一直都是我在操心,就算他们担心我,有心帮忙,也还是搭不上手。都是我一个人,忙忙碌碌照料着家里和孩子。”


“您这可不简单啊!吉弥啊,你也得努力让母亲放心呀!”


“这孩子啊,先生,她最没骨气了,真是让我为难,”吉弥母亲特意转向吉弥,好像要教训女儿没毅力一样,说道,“总是想着凡事只要依靠我就好了,总叫我过来,跟个孩子似的。”


“可是妈妈不过来不行啊,”吉弥的脸气鼓鼓的,“妈妈来了就能赎身了,所以我才叫你早些过来的嘛。”


“妈妈我也有很多事呀。你妹妹也快要到浅草公园附近当艺妓了,哪有时间总管你呀。你现在已经不是见习艺妓了,赎身不过是五十元一百元的,你面对面和人家谈也能办妥不是吗?比起你,还是妹妹更伶俐呢。”


“那您随便吧!”


“先生,您看看,就这个样,真是不省心啊。往后您要是不好好管教她,真是成不了大器呀!”


“没事的,只是当演员年纪有些大了而已,只要下了决心,自己也会有想法的。”


“小吉,你可要好好努力啊!”话虽如此,母亲已经让步了。


“我也是有灵魂的,”吉弥曲肱为枕,躺倒我膝上,抬起头来看着我,说道,“对吧,我最爱的人。”


我觉得有些尴尬,但又不想被吉弥母亲认为不谙男女之道,只能强装镇静道:

“我还想见见吉弥的父亲,晚饭我招待在那边吃鳗鱼的店里用餐如何?您也一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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