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导读:
我见过月薪三千的北京,也见过月薪三万的北京,还见过年薪三百万的北京。我们喜欢的北京,应该包容一切。
文 | 格总
来源 | 格总在人间
(ID:I-Gargamel)
那会儿我还在帝都上班,一天夜里挺晚了,正坐在床上看书,忽然听到大门口一阵喧闹,我推门走出去。
房东老季粗着脖子,正朝面前一个小年轻大声吼叫,我还没反应过来,老季猛地拎起小年轻的衣领,一把推到墙上:
你换不换!你换不换!
眼看那孩子吓得脸色煞白,几乎快要哭出来,我忙冲过去劝开。
原来这孩子一个多月前刚搬过来,今天是交第二个月租金的日子,他把租金交给老季就出门了,结果他前脚刚走,老季后脚就在里面发现两张百元假钞。
因为不是当面看清,按说老季理亏,但老家伙可能是看人家年轻,非要他换两张真钞出来。
这孩子一口咬定是刚从楼下ATM取的,不可能有假,于是两人杠上了。
我让老季息怒,把孩子带进我房间里:
老季报警的话,警察肯定会来,到时候怎么判真不好说。你说实话,你给他的钱是真是假,你真不知道?
孩子眼泪涌出来,颤巍巍说:
我不知道,但是我刚从ATM取的啊!
我点点头,从钱包里抽出两张毛爷爷,走出门递给老季:
老哥给个面子,今晚上这事儿就当没有过,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呵
!
跟老季安抚半天,都是成年人,他也懂见好就收,一会儿就打着哈哈走了。我回到房间,小年轻正看着我桌上的一堆书入迷,见我回来,像忘了刚才的事,问:
哥,这些都是你的书啊?
就这样,我认识了合租客小段。
那晚上,小段除了留下几句感谢,还借走我最喜欢的童话《夏洛的网》。我跟他说这是大师的作品,大师一生只有3本童话,这是其中一本。
上面的事发生在2011年,我离开常驻的公司国外代表处,调回中国区总部北京。
在酒店刚住两天就被派去出差,时间紧迫,我不得不尽快找房子,最后居然选择了廉价的群租房。
是的,就是传说中那种三室两厅,被打通隔断分成N个小间单独出租那种。
我甚至到了退租的时候,都不知道N等于10还是11,因为我的房间靠大门不远,除了用卫生间,几乎没往里面走过。
房子的位置在东北三环外的万泉河路上,小区名字叫紫金庄园。
说是庄园,其实就是座上个世纪建成,因为拆迁成本太高而留下来的住宅楼,紫金大概是指遍地紫色的污水和金色的烟蒂,嚷着不知哪里口音的大妈大姐天天杵在楼下,面前立着一块块“空调大屋,领包入住”的破烂牌子,好几些常年光膀子粗金链的山鸡哥不时地进出,一脸社会我大哥,人狠话不多。
就一个四环内微缩版的城乡结合部。
于是,我慢慢认识了住在套间里的部分(一直没认全)年轻人 ——
有外地来找工作的应届毕业生;也有苦苦坚守成人自考的学生情侣;有辗转在中关村小公司的IT网管;也有天天醉醺醺的无业二混子。
白天没有上班也没有应酬的时候,我躺在10平米的小隔间里,听着走廊和隔壁,隔隔壁,隔隔隔壁……传来的聊天声,笑骂声,吵架声,喝酒划拳声,电脑游戏声,然后安安静静看我的书。
晚上,当最后一拨人从卫生间里退出,走廊上公用的白帜灯也被关停,这个热闹的小套间才会渐渐平静下来。
除了,那对学生情侣会在半夜里吃蛋糕。
伴随着软刀一刀又一刀切进黄油,颤抖的声音如琢如磨,如嗟如叹,在深夜里急促又压抑地敲打我的耳膜。
我躺在枕上望向天花板斑驳的花纹,心里想着,这尼玛几点了,年轻是真他妈好啊。
不过这个合租套间里最年轻的租客,还是小段,他只有17岁。
夜幕降临,紫金庄园门外横跨万泉河路的人行天桥上,我帮着小段把从合租屋里拎过来的货品,一件件摆在天桥的路边。
在我们右侧对面,袜子哥刚把几百双袜子堆在一张茶色的布料上,旁边放着他自己手写的牌子:5元一双,10元三双。
我们的左右两侧不远,有卖各种小玩具的大叔,有卖手机壳的小伙子,还有一个大妈,握着一根插着几支糖葫芦的木棒。
小段卖的是钱包,LV、Gucci、Burberry是主打,其中又以LV最多,卖得也最好,每个钱包叫价20元到30元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