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友经常问我这四个月去干什么了。经常来不及回复，十分抱歉，今天统一回答一下：三件事。
第一，这段时间，一直在喜马拉雅FM上更新一个音频节目：
100集《李天飞大话西游》
。
另外，从去年开始播出的《李天飞说封神》业已完本，100期节目已交付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将于2018年春季出版。
第二，是钻研《聊斋志异》，继说西游和聊封神之后，不久会放出一系列讲聊斋的文章。
第三，
学、习、写、小、说
。今天忐忑放出的就是第一段，供大家试读。
情节向各位开放，如果希望有什么故事发生，欢迎留言！
当然，看小说试读样章之前，先要做个广告：
明天12月3日
喜马拉雅FM
123知识狂欢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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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端木通的圆形青帛车盖，很像暗夜头顶上的天穹。
端木通一行三辆车，一主二从，行驶在山下的路上。他自乘一辆主车，一位瘦高御手替他驾车，剩下两辆装载行李。他们从徐国的任邑出发，经鸣鹿城出境，已经在豫国的大山间跋涉了七八天。
残阳如血，把横亘天空的几条长云也染成了血红色。车子在路上不停地颠簸，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山间的河谷地，车就走在一条东西向的平缓河床上。
幸而时值初冬，溪水已退，宽仅丈余，一半曲曲折折的水面结上了残冰，夕照下泛着黄冷的光。
河岸的缓坡上，满目都是牡荆和毛榛，虽然已过蕃盛季节，却看不出一点路的痕迹。再远一点是长满了青杨树的山丘。山丘向后面逐渐抬升上去，就是连绵不断的青黛色巍峨高峰，遮住了半边天空，与西方的积雪的高山连为一体。
时近黄昏，又是初冬天气，已经十分寒冷。凌厉的山风从谷中穿过，低鸣的声音仿佛怪兽咀嚼猎物一般。
端木通却在车盖下凭轼而立，昂首顾盼，脸庞肥白，身披光滑柔顺的黑狐皮裘，左手按着缠绕金丝的佩剑柄，右手有节奏地敲着车前的轼木，意气自负地长吟道：
“方地为车，圆天为盖，长剑耿耿倚天外……”
后面一辆黑衣御手驾的车突然颠簸了一下，一口箱子滑落在地。他不得不约住马，下车去捡箱子。其余两辆只得停下来等他。
端木通回头看见，大为不悦，斥道：“怎么回事？你想挨打了么？到底会不会赶车？我们出发前说好的。路上丢了一件行李，要双倍赔给我！这行李里有雍王的聘礼，有我多年的藏书，你赔得起么！”
寒风呛着黑衣御手的嗓子，说话极吃力，他手里捆着箱子，大声说道：“先生，豫国这路越来越难走了。和您说了好几次：不如退回鸣鹿城，向西北改走兖国吧……”
端木通眉头皱起，拖长声音，颇为不满地“嗯”的一声。黑衣御手似乎置之不理，一面上车，一面继续说道：“先生，您天天说这条正西的路横穿豫国最近，可我们在山里走了几天了，一个人都没有遇到。眼看前面的山更深了，山是越深就越冷。要是先生出了危险，我们可担待不起呀。”
端木通斜着眼看他，咂着嘴慢悠悠地说道：“从任邑出发时，我和你们说什么来着？我叫你们什么时候赶到雍国？”
为端木通驾车的瘦高御手立即向端木通躬身道：“先生，小人记得，是十二月十五日。”
端木通鼻子向天，哼了一声，依然慢悠悠的道：“向西北改走兖国，再从兖国向西进入豫国，再向西才能进入雍国。你们会算账吗？比起这条正东正西的路，这多绕了多少里啊？”
黑衣御手呵出一口白色的暖气，搓搓手道：“一千四……四五百里吧。”
“那么，会迟多久呢？”
“大概一个月。”
“哼！”端木通拖着声音道：“那就是明年了呀。你知不知道雍王求贤，遍及赤县神州的九国，如饥似渴。他等我等了半年了，答应只要一到就封我五大夫的爵位，赏田宅五十亩，车马二十乘。除了俸禄，每年再赐黄金二百斤。如果我晚到一个月，不知误了多少雍王的国家大事，你就担待得起了？”
“可是——”
黑衣御手还要说什么。瘦高御手一面向他使眼色，一面用手掌在脸颊上虚拍作势。黑衣御手唯恐挨打，只得低下头，不再说话。
瘦高御手陪笑道：“先生不必理他，我们这些赶车的，都是些蠢人，哪里懂得先生的大事？我让先生跑快点。”说罢，啪啪两记脆响，向前面驾辕的两匹马各加了一鞭。
端木通大怒，反手一挥，瘦高御手脸上啪的一声，迟迟含苞欲发的五朵鲜红指印终于迎着寒风绽放开来。端木通骂道：“你这畜生！你让谁跑快点？”瘦高御手慌得额头冒汗，连忙道：“小人不会说话，小人不会说话，小人是让马跑快一点，先生……先生自然快了。”说着连连加鞭，车轮卷起残雪，白皑皑的雪地上，两道深黑色的车辙迅疾地向前延伸。
后面两辆车上的御手只得奋鞭紧随。车轮碾在积雪上，吱嘎作响。
行了一程，地势渐高，河床上的巨大石块开始多起来，一辆从车的青铜车軎磕掉了 ，坠入水中。端木通骂骂咧咧，瘦高御手只得下车，蹚进刺骨的河水中捡车軎。三辆车不得不离开河床，上了缓坡，穿过一带稀疏的树林。
天光已暗，树林中灰蒙蒙一片，地上枯叶堆积。奇怪的是这树很像青杨，枝头却零零星星地挂着秋天未落的果实，大如黑枣。另一辆后车的粗壮御手偷暇，从车上直起身，揪下几个，与黑衣御手分着嚼了，大声赞道：“又酸又甜，好吃。”
端木通在前车上听见，鼻子里嗤了一声，嘀咕了一句：“愚鲁之徒！”
黑衣御手在后面大声叫道：“先生，您还真别见怪呀。你看，天快黑了，北斗七星都出来了，谁肚子不饿？这地方荒无人烟，咱们去哪里吃饭？”
端木通冷笑一声，用手指关节继续敲着轼木道：“我说你们天天在外面跑路，还不如我？我看过《九国道里图经》，知道这路上哪里有城池，可以歇脚，不然的话敢走这条路？可见你们从不懂得读书，无知无识。按《图经》上说，前面不远就是豫国的北号之山，山下是号邑城，天黑之前一定能到。”
三个不懂得读书的御手被他教训得不敢作声，黑衣御手笑道：“先生，您那图经是二十年前编的了，现在又过了这么久，我给人赶车这几年来，这条路上就没有人了……”
端木通道：“胡说！图经所载，岂能有错？我对九国的山川形势了然于胸，不然的话，雍王聘我去吃白饭？”
一时间，四个人沉默无言。转眼车子出了树林，忽然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山间盆地，远远堆雪的黛色高山下面，现出一座小城。
此时已是暮色苍茫，只能看见横亘在莽原上的青黑色的城墙，以及同样青黑色的高耸的城楼。
端木通道：“好了，你们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前面那山不是北号之山？那城不是号邑？快赶过去，到城里吃饭休息！”
后面两个御手见到城池，也高兴起来，粗壮御手低声道：“被他骂了一路，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三辆车快马加鞭，朝号邑疾驰而去。
谁知这城附近也是榛莽丛生，低矮的灌木布满了整个山间盆地，一直长到城墙边。好像整座城坐在层层荆棘中一样。有些地方灌木稀少，勉强可以走车，也好像是野兽踩踏出来的。端木通道：“山民多懒惰，也不知清理一下。可见治国之策，以教民为上。小民如果人人懈怠，如何能富国强兵？古人云：‘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你们虽然是仆从之辈，只要记得心怀谦逊，体自勤劳，日子也必能小康。这是对你们好，我这番话须得记下。”瘦高御手赶紧面露喜色，低头称是，其余两个也敷衍着答应。
三辆车迤逦而行，离城已有一里远近。远远看见城墙上遍生野草，连城楼的房脊上都是这里一丛，那里一簇。粗壮御手瓮声瓮气地道：“好奇怪！这城怎么荒成这样？”
黑衣御手道：“咦，现在正是晚饭时候，怎么城里一道炊烟都没有？”
端木通恍若不闻，低头专心地整理他的黑狐皮裘，好去掉几分风尘之色，体体面面地进城。瘦高御手一只手执辔，一只手恭顺地替他掸去灰尘。
粗壮御手正在举头四顾，忽然，一道亮光从北方的天空斜斜划过。
粗壮御手叫道：“咦，好大一颗流星！朝北斗七星飞过去了！”
黑衣御手惊道：“先生……据我看，还是不进去的好。最近任邑街上常有孩子唱一首童谣道：‘太一撞北斗，舌头 遍地走。’不知什么意思，反正不像什么好话。”
粗壮御手的浑身一抖，紧接着，他的目光从天空落到了前面的城池上，忽然看到：城楼上好像是亮起了一盏灯光，但马上熄灭了。旋即城楼背后闪过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接着传来一声低低的吼叫。
端木通抖一抖顺滑的皮裘，冷笑道：“什么太一北斗，小娃娃懂什么，进城！”
一辆从车的左骖突然长嘶一声，双蹄直立，车子哗啦一下，险些被它掀翻。那个粗壮御手急忙狠狠勒了几下缰绳，才把惊马制住。
黑衣御手悚然道：“先生，您等等，您听，城里是什么声音？”
端木通不以为意道：“什么声音？我好像也听见了……啊，对了，你们都不读书，不知道古诗有一句‘日之夕矣，牛羊下来’，现在是黄昏时分，正是牛羊归圈的时候。这叫声当然是牛鸣，不然还能是别的什么？”
瘦高御手竖起拇指，向另两个御手赞道：“先生的学问，我们怎能懂得！我们进去看看便知。”说完一打马，车子泼剌剌向城门驰去。
此时三辆车已到城门口，城墙是用就地取材的条石垒成，不算坚实。拱形的门券已经坍毁了一部分。端木通从车舆中探身出去，看了看墙壁，也疑惑起来，回头向三个御手道：“这城门好像很久没人走了，是了，一定是闹过盗贼。如此一来，你们还是要小心为好。”
然而瘦高御手已经驾着两匹马，当先进入城门洞，粗壮御手和黑衣御手鱼贯而入。西边天际最后一点天光也暗了下去，城门中黑洞洞的，昏不辨物。
第一辆车已经快驶到了门洞的另一头，端木通忽然叫道：“咦？对面是什么东西堵上了？怎么穿不过去？”他的声音在门洞里回响，瓮声瓮气。
三个御手也乱叫道：“是什么味道，好难闻！”
一股腥臭的气味从对面扑来。六匹马同时高声惊嘶，在狭窄的城门洞里乱窜乱跳，三个御手大声呵斥，但无济于事。雍王的聘礼、多年的藏书抛撒了一地。一口箱子被直甩出城门去，黑衣御手慌了，顾不上惊马乱窜乱跳，急忙下了车，奔回头寻找去了。
端木通惊骂道：“怎么搞的！怎么搞的！快，快打火看看！”
瘦高御手手忙脚乱地取出燧石，啪啪几声，打着了火，迎面一照，三个人同声“啊——”的一声，惊呼起来，恐惧的声音在门洞里回荡，好像撕心裂肺一般。
原来堵住城门另一头的，竟是一团血红色的东西！撑满了整个门券，上面布满了大如鸡蛋的颗粒，密密匝匝的，一颗挨一颗，粘着一层透明的黏液，还在不停地缓慢起伏，看得人全身一阵阵痉挛。那股腥臭就是这东西上的黏液发出的。
突然间，那团东西动了！闪电一般，从城门中陡地伸了出来！
惨叫和马嘶声中，端木通青黑色的车盖瞬间倾颓，三个人、三辆车，立即被卷得无影无踪。
那是一条巨大的血红色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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