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猫儿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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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新风

猫儿胡同  · 公众号  ·  · 2017-05-27 14:03

正文


猫儿胡同·第416辑



小院新风


铁鸟胡同1号院,历史上它曾是“铁老鸹庙”,又称“铁老观”。据说庙房上曾有两只铁鸟,随风转向,令过往的鸟儿们不敢在房顶、大树上栖息。铁鸟胡同也因此得名。

于是有人专门带着资料来看这个院子。如今这已经是个普通的居民院,里面的大槐树,有人说它200多岁,也有人说它300多岁了。它已是昔日老庙的唯一“痕迹”。


铁鸟胡同1号院。


可惜人们不知道,这棵大槐树下还曾经住着7户邻居。


这有啥新鲜,哪个院子没有邻居?可是跟他们相比,您的邻居,也许都算不上是邻居。

那些参观的人,打听着老庙的传说,拍摄下大槐树的身姿,去还原着一段被遗忘的历史,却没有人去聊聊小胡同中平凡的、热情的邻居们。

“邻居”这段历史,触手可及,甚至延伸到了现在。

但“邻居”似乎真的成为了历史,尽管我们拥有邻居,却已越来越少地感受到邻里之情。


1号院的大门。




一辈子吵了一次

架却上了晚报


“我们两口子,这辈子就吵了一次架,还上了晚报啦。”姜大婶哈哈大笑。

1982年3月18日的北京晚报,刊登了一组连环画,题目《小院新风》,描述的便是院子中邻里和睦的生活。先带您看一下当天的报纸。

1982年3月18日第二版上一组漫画。在80年代初期,晚报还时常能看到连环画形式的新闻(并不是“刺儿梅”栏目的纯漫画)。连环画因为通俗易懂,适应那个时代的社会文化需求。


一组六张。


如今的铁鸟胡同1号院只是个普通的院子,有居民们私建的小厨房,有那棵大槐树,有几辆自行车。1982年的7户街坊,如今只剩下两户仍然住在这里,其他街坊有的搬走有的搬来。

第四幅画面上的西屋陈大妈已经过世多年,但第三幅画面上的马老太太的儿子儿媳,仍然住在这里,也就是姜家大叔大婶;帮忙追回儿媳妇的,则是住在东屋的刘叔,他也没搬家。

而第一幅画面里、大槐树下的方形,并不是茶桌,而是防空洞的洞口。后来这里被盖成了小煤棚。


小院现在的样子。画面中间有个砖砌煤棚,据说这就是当年的防空洞口,也是当年街坊们的茶桌、棋牌桌。


文章题目所谓“新风”,盖因1982年3月,是全国第一个“文明礼貌月”,社会上各行各业都在大力推广文明礼貌之新风气。




除了说和两口子

还有掀炕办喜事的交情


那天到底为什么吵架呢?

“我俩逗着玩,斗急了,掐起来了。然后我就颠儿了,抱着孩子回娘家啦。”姜大婶说,“上了晚报的连环画,我可一直都没忘。那时候我们天天买晚报。”

这段生活小插曲,可能是被居委会的人记录下来,兴许是后来给晚报投了稿。当然,简单的小稿件,并没有给两口子带来什么麻烦。

说说小院子里的生活。连环画里面把一气之下抱着孩子回娘家的姜大婶追回来的,有两个人,其一便是刘大叔。


中间两人是刘叔、刘婶。提起劝架那段家务事,姜叔两口子都羞涩地笑着。


刘大叔1962年出生在这个院子。虽然历史上曾是座庙,但似乎更早年间已经衰落,因为刘大叔的父亲早在解放前已经居住在这里。院子的部分房间似乎曾是化工厂以及椿树制本厂的仓库。

至刘大叔稍稍长大,他的父母带着两个姐姐住在西侧两间平房,他自己则住在加盖的一间小屋里。屋子不宽敞,他与比他大十岁的姜大叔坐在炕上下棋。

他也说不出究竟街坊之间是怎样互相照顾的,因为一切都很平常。马大妈没少召叨他,他上学时候淘气,明明几步路之外就是第43中学,他非要爬上大树翻过墙头。

刘叔结婚的时候还不时兴上饭馆,自家里摆满了桌子还不够地方,马大妈家直接把炕周了,腾出地方摆桌,接待了喜宴上的亲朋。


又用到了这张经典图片。家里办喜事,当年很平常。摘自画册《北京,迷人的城》。


天气暖和又没啥事儿干的时候,院子里外总是聚集着一帮年轻人,喝茶聊天打牌,路灯下杀棋叫板。

前些年还有人拿着蒲扇躺椅,但现在,“都在家闷空调了。”刘婶说。




邻居之情淡漠

发展不能承受之轻


也许电视机的普及和发展,最先影响到了邻里之情。


当初刘叔家最早买了一台9寸电视机,摆在自家角落里,“大家挤在院子里看那么个小电视。”别以为不好意思进屋,因为屋子里早就坐满了人,嫌热的更愿意坐在门口呢。

“嫌乱?才不呢。那么多人,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现在很怀念那种感觉。”刘叔说。


看电视的老照片。来自7788网。


后来电视台慢慢变多。所谓生活水平进步了,很重要的一个方面,是我们有了“选择权”。大概十多年前晚报曾有一篇评论我印象颇为深刻,叫做《神仙打架,凡人得福》,意思是说电视台争相播放精彩的电视剧,老百姓可算大饱眼福。

可是这种选择权,也着实应了“重口难调”四个字。你愿意看这个综艺,我愿意看那个电视剧,咱还能坐在一起快乐地看电视吗?

与刘叔电视机“遭遇”类似的,还有姜婶的发糕。“想当初,蒸个发糕给各屋送去几块是很正常的。可是现在我若蒸了发糕,还送给人家,就得想想人家是否看得上这平常的食物。你送了人家这不值钱的东西,人家没准还得费心琢磨回送你点儿啥,别给人家添乱了。”


发糕,图片来自网络。印象里小时候蒸的发糕,要放点儿蜂蜜,再点缀大枣或是果脯。比起窝头、馒头,当年它是好东西。


这又是一个问题,“热情”。各位记得不,要说30年前咱走进商店,售货员大都耷拉着脸,反正就这些东西,你不买就没的用、没的吃,人家才不考虑服务态度呢。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十多年前咱北京一些大商场里,常见热情的服务员,拉着你试用、试吃。还有那北京站前推销小旅馆的,卧槽那个热情。


刚开始大家感叹,服务态度好啦,市场竞争来啦,咱终于成了上帝啦。可很快大家也觉得别扭了,所谓“礼仪之邦”就得“礼尚往来”,您那么热情推销,我不买点儿行吗?可是我并不想买啊。火车站前推销小旅馆的更是蒙人居多。


陈佩斯作品《傻冒经理》里面,就有小旅馆在北京站拉客时候被管理员赶走的情节。


所以今天,正规商场里的售货员见到顾客,对视一个微笑,您若需要,人家热情;您若不需要,人家不强求。对啦,其实回到了刚才说过的问题——有选择权,才是幸福。

至于火车站里拉客的旅馆、出租车,恐怕大多数朋友都是赶紧躲开吧。其实现在比起十多年前,骗子已经少了很多,乱要价的现象很大程度上也改善了,但是那种恶心的印象仍然留在很多人心中。

“热情”听上去很好,但它的变化,也是社会发展中,不得不承受之轻。邻居之情也一样。


小巷棋牌乐,似乎是中老年人的专利了。




也许不远之后

邻居之情也是京城非遗


大家也早就忘记“文明礼貌月”这个说法了吧。正常,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生活好了,不需要国家再来倡导“文明礼貌月”这样的活动了。不过我搜了一下,确实还有一些地区、单位,记得在这个月举办主题活动。


越聊越远啦。说回咱小院。


姜叔姜婶、刘叔刘婶四个人站在院子中间,聊到了现在的生活。


院子里的大槐树。


刘叔和姜叔都说,人口流动多,也是让平房邻里之情淡化的原因。小院里七户居民只剩下两户,谁也没说现在的街坊不好、不热情,后来的街坊们虽然也会互相帮忙收衣服,但毕竟没有看电视、送发糕的经历,更比不了长达五六十年的、掀了床给你家办喜事、吵架时候追出门帮你两口子说和的那种感情。


这是实话。那可谓是贫穷年代“共患难”的感情啊。

“我和姜大哥差十岁,我们俩的儿子差七岁。”老哥俩从小玩到大,俩孩子小时候也没少一起淘气,可是现在,年轻一代都已成家立业,搬走了。刘婶说,他们时常回来看望父母时遇到,哥儿俩聊聊天,抽根烟。

而今姜大叔已经抱了孙子。小宝贝这一代人,还会有胡同里、大院里的友情吗?刘叔哈哈笑着,他也要赶紧催促自己的儿子养育下一代去啦。


两家人,在一起回忆着当年的生活。


邻居,远吗?


有机会来这儿逛胡同,也找刘叔姜叔聊聊天吧。多年之后,他们的邻居之情,也会同样是这个城市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谢谢观看。

晚报同事嘉瑞,亦做了同题报道。欢迎大家在原文链接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