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湖庄园首次“习特会”结束不久，中国驻美大使崔天凯又正式宣布特朗普将于2017下半年访华的重要议程。在反全球化和民族主义浪潮高涨的今天，中美经贸关系将何去何从？
4月23日，在波士顿举行的“哈佛中国论坛”有关“经济与金融 | 经贸合作与保护主义”的专题讨论中，中金公司前CEO朱云来、《财经》总编辑兼《哈佛商业评论》中文版总编辑王波明、清华大学苏世民书院院长李稻葵、长江商学院创办院长项兵、中诚信集团董事长毛振华等嘉宾展开讨论，CCTV英语国际频道主持人田薇主持这场讨论，吸引了数百名哈佛师生和论坛嘉宾参与。
最近40年来，中国经济增长经历了从快车道到中高速车道的变化，几位嘉宾表示，除了增长数量，经济增长的质量同样重要，为了达成可持续增长，落实多层面的改革迫在眉睫。
李稻葵表示，从2016年第四季度到今年第一季度，中国GDP增速6.8%-6.9%的反弹还不够稳固，反弹的主要原因是房地产市场高温、固定资产基础设施投资高达20%的增速，然而这两大因素都不可持续。他估计，未来两年中国房地产行业的增长会比较温和，用短期贷款支持20多年的长期投资，有些贷款质量可能有问题。只有通过多层面的改革，让民营经济强健起来，经济才能真正走出低迷。他还提醒，政府官员对促进改革很重要，对他们要“讲理想、有纪律、有激励”。
朱云来强调，经济增长一定要看质量和效率，基础设施的投资并不能直接回收。把贷款拉动起来，GDP上去很容易，但增长质量是另一回事。目前，房地产及关联行业占中国GDP的比重大约三分之一，总产值虽然很大，但增加值并不多。过去十几年，中国盖了几百亿平米的房子，在建住宅还有60亿平米。同时，在过去5年，中国转移的城镇化人口大约1亿，人均消费1万元左右，但城里房价平均每平米8000元左右，压力不小。
王波明认为，随着劳动力人口年龄、工资水平和土地价格的增长，再加上1978年以来的改革开放和经济体制改革，中国经济在经历了5000年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高度扩张后，必然会逐步趋于自然增长水平。虽然有乐观估计认为，未来3、4年中国GDP增速可以维持在7%以上，但其增幅和维持时间取决于未来经济体制改革深化如何落实，能否让市场释放更大活力。
对于当今的反全球化浪潮，几位嘉宾的共识是：全球化不是问题，问题是全球化带来的巨额财富增长并未惠及所有人，造成社会分裂和贫富悬殊，中美要做的不是停止全球化，而是是要调整社会分配机制。无论是中国还是美国，都无法解决全球化面临的深刻变化与挑战，因此都要面向未来，根据实际调整应对策略。当前中国共享经济热火朝天，其发展前景究竟如何？朱云来提议，要用务实的眼光看待这一领域，共享经济的概念很好，具体是否可行，还要具体分析。有时共享带来的好处不见得是系统性增加，可能是收不回成本。例如，如何处理共享单车被丢弃的问题？如何解决单车满街乱放的问题？这种商业模式是否可持续，能否找到真正有希望的产品或服务，对于共享经济的前景和投资回报，需要谨慎测算和实验。李稻葵则看好共享模式，他认为中国人喜欢群居，喜欢大城市，共享单车几个月就能搞出规模，是中国新经济未来的希望所在。
针对中美关系、特别是经贸关系，嘉宾观点不尽一致。长江商学院创办院长项兵认为，面对新形势，必须在全球视野下考虑中国问题，仅从中国看中国远远不够。由于对外贸的依赖，中国必须支持全球化，但颠覆技术和全球化让收入不均更加严重，无论中国还是美国，解决这些问题都不容易。
朱云来表示，出口对中国既重要也不重要。净出口占中国GDP的比重越来越小，其中外商投资企业占中国出口的50%左右，外商大多数来自美国，美国如果要在中美贸易上打巴掌，“自己挨一半儿”，中美关系要看清大局，找到更有创意的大国关系和合作好处，避免不必要的冲突。
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是否是由于经济问题？李稻葵认为，根本问题是民族和身份问题。美国对全球经济有重要影响，美国现在的失业率4.5%，还在不断下降；股票市场也创了新高；经济增长今年预计2.2%以上，美国经济基本面趋势很好。他预测，“习特会”推出的百日计划可能会干三件事：1.中国调整农业政策，或从美国支持特朗普胜选的威斯康辛、密歇根等农业州购进玉米、大豆等农产品；2.鼓励中国企业家赴美投资；3.中方投资支持美国基础设施建设。
王波明表示，“百日计划”是中美新的经贸合作的开始，但中美双边贸易高达6000亿美元，农副产品并不是重点，相信还有更多领域的重要合作会展开。同时，影响中美关系的一大重要因素是双边投资协定（BIT），与中国对欧洲投资相比，中国对美国投资虽然增长可观，但基数很低，潜力巨大。主要原因是，美国对来自中国的投资实际上存在意识形态歧视，投资审核并不公平。特朗普未来的政策选择还有不确定性，他的想法难以预测，中美经贸往来还要在探索中博弈前行。
“哈佛中国论坛”成立于1997年，其前身是由张黎刚等当时哈佛中国留学生创办的《哈佛中国评论》杂志所组织的同名年会。从2010年起，该论坛成为哈佛大学本科学院组织的中国主题年会，每年春季在波士顿举行，旨在就中国及中美关系面临的挑战、问题和趋势进行建设性对话，为此每年都邀请中美政商学界领袖各抒己见，是哈佛大学讨论中国问题的一个重要平台，中国建设银行行长王祖继、万达集团董事长王健林、万科董事长王石、京东集团董事长兼CEO刘强东等中国金融机构负责人和企业家曾先后应邀出席论坛。
今年4月21日至24日在波士顿举行的是第20届“哈佛中国论坛”，美国前财政部长Henry Paulson、小米科技董事长兼CEO雷军、SOHO中国董事长潘石屹、阿里巴巴联合创始人、蚂蚁金服集团董事长彭蕾、真格基金创始人徐小平、美中关系全国委员会主席Stephen Orlins、福耀玻璃集团董事长曹德旺等百余政商学界领袖应邀参加了本次论坛的相关议题讨论。
刘铮筝是《哈佛商业评论》中文版特派撰稿人，本文发自波士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