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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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把我送进了日本最玩命的黑帮。

知日  · 公众号  · 日本  · 2017-05-21 22:58

正文



纪录片《少年极道》up主:天我灰偕  时长:9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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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一个法国导演对日本有名的黑帮稻川会碑文谷一家进行了为期两年的跟踪采访。故事的切入点,是一位叫渡边直树的问题少年,20岁了还游手好闲。因为他,他的母亲接到过多次警察的询问,在某个人的提议下,她把儿子送到了黑帮碑文谷一家,一年时间,他自己可以选择离开,或者留下。


让黑帮教育儿子,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开始了。

他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时任碑文谷一家的头目熊谷正敏。



「告诉我,像我们这样的黑帮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说实话。」

「我不了解这个世界。」

「我就实话实说了,在这里你会看到很多东西,好的不好的,还有复杂的人情往来,这些你都会全学到,但是你自己去判断,什么该学,什么不该学。」



森严的等级划分在纵向社会的日本尤为明显,黑帮更甚。

渡边的学习就从向头目问好开始,就鞠躬,他做了一遍又一遍。

「一定要90度,手要放到膝盖上,喊出的话要带有十二分的尊敬。」



然后是认清哪些杯子茶具属于头目,哪些专备客人;上茶时要先放什么,再放什么,进门前要说什么,退下时要说什么,渡边同样在一遍又一遍的练习。



在只有导演在的时候,熊谷拿出了一个印有「暴力团排除宣言的店」的标示贴。

「很多店门口都会贴有这样的标示,警察把这些标示贴发给他们,他们会把这个地区暴力团的消息散布出去,比如有多少黑帮、都是哪些,也会告诉他们你有权力拒绝他们在你店里的购物等。」



「我第一次来到这个街区,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这里的超市价格是整个品川最便宜的。甚至后来都会专门坐电车到这里买吃的,那时候自己根本没想过在几十年后,会再回到这里,还成了碑文谷一家的领头人。」



一天结束,组长熊谷乘车回来,一些手下到门口鞠躬迎接,渡边和池田在露台上抽烟,池田已经26岁了,是渡边的「前辈」,渡边对之后的生活有些不安。



「有很多前辈我都还没见到吧。」

「嗯,还有很多。」

「今天我很紧张。」

「嘛,因为是才开始,这很正常。」

「这里有谁比较可怕?」

「诶?这里没谁可怕。」
「但这里看着就很可怕。」

「哎呀,没关系的。」



让一个或许还没有做好成为黑帮的少年,就像学校的社会体验一样到自己的组织里,用媒体的视角展现碑文谷一家,把作为头目的自己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下。

熊谷正敏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部纪录片的拍摄契机,是导演通过熟人在国外结识了熊谷,他问熊谷像自己这样的圈外人,是否可以去拍一部日本黑帮的片子,熊谷一口回绝了。但当导演来到东京,与熊谷再次见面时,他问是否可以让一个圈外的人进到组里,然后他去跟踪拍摄,熊谷同意了。



「我们无视,或者应该说我们在背对法律的另一面生存,一直都是在黑暗中窥视着这个社会。我们需要思考,我们在今天的这个社会上还能做些什么。」


无论是从法律还是从社会,日本黑帮的生存越来越严峻。世道在变,黑帮的原则却不曾改变,可是进入黑帮的人在随着世道变而变,比如年轻人。



「进组的这些年轻人,没有机会、也不允许来跟我说,自己以后打算做什么、打算从哪里发展,所以在这一点上我首先要做点什么,至于在什么时候,我会自己斟酌,当我在事务所的时候,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视线下。」



这天,渡边在做饭,池田和其他组员在旁边看一本关于刺青的杂志。

「哇,看着好酷,这里大家都纹了?」

「嗯,大部分都有。渡边你想要吗?」
「嗯……我暂时还没考虑过。」



头目泡完澡后,作为手下要帮他把水擦干,渡边在一旁学习,他看到,老大的后背是一幅完美的刺青,后来他也去纹了一个。



纹身,很早的时候代表了入黑帮再无回头路,一辈子无法离开黑帮。但在离开这一点上,熊谷有自己的想法。


「在我这里,或者是碑文谷一家这里,用武力去强迫某个人做他不想做的事情,毫无意义。如果有人想要离开组里,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但要不要问这个理由,我分人。如果那个人在组里努力多年,并作出了一些成绩,我会想他确认,如果还是要离开,那我也有自己的条件,他不可以在用组里的名字,也不能说自己曾是组里的人,甚至说他需要从这个地方消失。」


「在以前,可能会说要砍下一截手指之类,但在今天,如果这样做了,将无法再回归到正常的社会。我不会这样做,只要他愿意把在组里所有的记忆经历全都销毁,不后悔,也决不回头。我想这个条件要比之前的容易很多吧。」



学成的渡边开始真正的奉茶,按顺序依次摆放的茶托、茶杯和拭手巾,进出时的问候,他做的一丝不苟。岁末,组里的所有人都会安排对事务所进行全方位打扫,扫地擦窗、锅碗瓢盆桌椅、悬挂的照片……都需要一点一点打扫干净,之后便是大家一起吃团圆饭,每个人都上台说自己的新年愿望,这大概是他们笑的最开心的时候了,说出的愿望也是单纯得可爱。

「新的一年,我一定要做一个好司机!」

「新的一年,我会加倍努力效力。」

「新的一年,我会为组织争光。」



在回程的路上,车窗外浮光掠影的夜景,熊谷说了很多。

他说他很喜欢一个关于职业的回答。

之前熊谷的一个秘书上了法庭,法官问他,你是做什么的,他说我是黑社会,后来法官说,黑社会不是职业。但如果你说自己的自由职业或是无业,法官又会问,可你不是黑社会吗?后来他就堂堂正正说自己是黑社会。

「你为什么要进黑社会?」

「为了男人的傲气。」



「我们黑帮,在正常的社会里有自己的营生,包括在海外,但尽管如此,我们还是生活在一个与现代社会平行的世界里,在那里我们有自己的规则,不管现代社会对我们来说变得如何严峻。两个世界间有分明的界限,正如在这个片子开始时我们约好的,那个世界的东西,你们不能看也不能拍。」



 过年,渡边回了一趟家,和妈妈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当渡边说自己最近又是打扫又是煮饭时,妈妈抱怨说,明明他在家里什么都没做过。后来还和母亲一起看日本的黑帮片。
「你没发现吗,黑帮电影里一般都没有他们事务所里的日常生活场景。」

「你这么说,确实是这样啊,都是在外面又打又吵。」



让人意外的是,在三社祭这天,渡边失踪了。

起因是渡边的一个叔叔好像不太好,他向池田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之后就不了了之,派人去找也未见踪迹,那天原本熊谷还想带渡边去一趟三社祭,他刚好在那边有事情要办。后来熊谷向池田问起了这件事。

池田的情绪有点失落,他经常和渡边在一起。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没和我商量,一个字也没留下,就这样消失了,完全不明白。」



「当一个年轻人从我的组里离开,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当然说的严肃一点,这就是对组织的背叛,但我自己也会想,也许之前是我没做到我应该做的,致使他离开。但事实就是他走了,规定就是规定,我作为领头人不能感情用事,这个年轻人走了,但我首先要从集团的利益出发。」


「渡边,严格意义上说并不是组里真正的成员。他的妈妈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把他送到我这里,最近我可能会挑个时间到渡边的妈妈那里亲自道歉,是我没把他教育好。」



熊谷说,渡边就是现在新一代年轻人的缩影,这个事情也需要让他们思考,现在加入黑帮的这些年轻人,是真心想要加入吗?在这里没有自由,也没有什么完整意义上的收入,等级划分也很森严。所以作为黑帮也需要反省,如何给这些年轻人梦想和希望。



这天,有几个组里的年轻人去山里玩,在烈日下打棒球,泡在河里游泳,为了给组员找掉在水里的眼镜,还用水管做了简易的潜水装置。

是黑帮的他们,其实就和一般的少年无异。



渡边离开之后,熊谷开始对组里的人进行人事调动。

「我有一个组织,也有很多手下,我想重新挖掘他们,重塑一些东西。」

池田受众人爱戴,熊谷把他提拔为自己的秘书,池田答应的非常干脆,愿意全心全意服从他,跟随他。



熊谷很照顾池田,悉心教导和叮嘱。

「你现在是我的秘书,不管做什么,一定要拿出魄力和自信,就是接电话直接说你的关西腔也没关系,自然自信,用你自己的语言。」



「如果现在有一个年轻人推开门对我说,我要加入你。也许我做不了其他改变,但至少有一点,我想我可以把自己融入他们生活的世界里。和以前不同,现在我们所要思考的,是如何给予他们希望和梦想,让他们愿意追随。」

说话间,奉茶人至,推门进来的,是一个新来的年轻人,他和曾经的渡边那样,做的一丝不苟。



三个月后,发生了一个意外,池田被抓进了监狱。

「既然已经做到了秘书,就该努力避免和人有冲突。」

「好可惜啊,才成为秘书三个月。」

组员一起约着去探望池田,备齐了他的衣服,当三人下车的时候,乌鸦叫得异常凶。



带着这件事,熊谷去见了律师,他想知道前因后果,以及即将到到来的处理。

事实是,池田与人发生了斗殴,池田说他知道自己是黑帮的人,所以自己不会先动手,是对方先打了他。但如今,受害人受伤严重,躺在医院。虽说一般情况下可以通过给予受害方赔偿私了,但因为池田敏感的身份,这个事件99%的可能会需要上法庭。



「所以说,这个案件要看池田是否承认自己是一个黑社会?」

「也可以这样说,但还有另一个问题,池田有过案底,他曾经坐过一年的牢。」

这是熊谷没想到的,这件事发生在他进组之前,他不知道这件事。




在池田之后不久,另一个叫外丸的年轻人也被抓到了警察局。起因是外丸常去一个加油站,和那里工作的一个女孩子很熟,后来这个女孩怀孕了,但是对方不想负责,女孩没有办法便向外丸寻求帮助。义气的外丸找到了这个人,并要求他赔偿损失。于是警察就以诈骗未遂把他抓了进去。


「外丸有家人吗?」

「有」

「最近组里接二连三发生这样的事,你要好好告诫他们要小心。像池田,他是孤身一人,没有任何家人,可能年轻还不懂,一旦有了家人,意义就不一样了。」

后来,组员也尽可能的关照着外丸的家庭。



某天夜里,熊谷带着人一起散步街头。

这一年,刚好是《暴力团排除条例》陆续颁布的时候,在这个对黑帮越来越严苛的年代,就连黑帮人出入酒店等公共场合都成了被禁止的对象。

熊谷说,他们不是唱诗班那群圣洁的孩子,有时候会诉诸暴力去解决一些事情,渐渐的,他们的容身之地就越来越小,绕在他们脖子上的绳索也变的越来越紧。



「当我还是你那么大的时候,世界完全不一样,那时的我们可以代替警察,成为商人小贩的依靠。」

「我现在最遗憾的事情,就是你们没能经历过那个时代。」



曾经跟拍了暴力团东组的清勇会会长2年,拍摄了《黑帮与宪法》这部电影的制片人阿武野胜彦曾说,「我们当然需要对犯罪之人绳之以法,但如果连惩罚的方式都错了的话,社会也将遗失它应有的宽容。」现在的日本,就在经历这样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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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时代怎么变,他们都要活下去。

「你们认为呢,在这个越来越严苛的时代,我们要怎样才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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