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朔的捷报于数日后传来:宋军反败为胜,不仅守住了蓟州城,而且还乘胜追击,数日内收复了千余里失地。
齐鸩在为胜利高兴之余,也不由得为赵罂松了口气,如果宋军能够进一步彻底打败辽国,也许她就不必再去和亲了。
如他所愿,接连数战告捷后,宋军士气大振,欲乘势收复燕云十六州。江宁朔厉兵秣马,势在必得。
然而,皇帝却以十匹快马加急传诏,命安北将军江宁朔立即收兵回朝!
胜利明明就在眼前,却因一道荒诞的圣旨灰飞烟灭。这意味着,士卒们用生命换取的土地将再一次沦入敌手,无数日的浴血苦战将功亏一篑。
而燕云十六州的所有百姓,都将沦为辽军铁蹄下的奴隶。
金銮殿中。
皇帝正观赏歌舞,赵罂不顾劝阻冲进殿中。
“我军明明已经胜利!只要乘胜追击,就可收回燕云十六州,甚至深入漠北,彻底消灭辽国威胁!为什么要突然收兵?”
皇帝呵呵笑道:“你懂什么?江宁朔手握重兵,又深得民心,若是让他胜了这一仗,恐怕我赵家江山要改姓啊。”
“但江将军一直忠心耿耿,从无二心!难道只因你的一时猜忌,就要置万里国土于不顾?”
皇帝变了脸色:“公主无权干政!赵罂,我早知你串通齐鸩,谎称患病逃避和亲,原本念你年幼,姑且放你一马,容你自己想通了再去,现在看来,辽国已被激怒,和亲一事刻不容缓。”
“你宁愿卑躬屈膝讨好辽国,也不愿背水一战,夺回我大宋土地么?”赵罂声音喑哑,“你算什么皇帝?废物!”
“大胆!把她给我关起来,即刻送到辽国去!”
“你敢!”赵罂拿出一直藏在袖中的剪子,“谁敢逼我,我马上自杀!就算把我送到辽国去,我也会刺杀辽贼,让两国结下死仇。到时候,任你再如何奴颜婢膝,也换不来屈辱和平!”
皇帝皱眉,片刻之后,他笑道:“好,朕不动你。但你的齐太医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赵罂心头一震。
“齐鸩犯欺君之罪,即刻交由刑部处置,杀无赦!”
手中的剪刀倏忽掉落。
“不!齐鸩与此事无关,是我一意孤行,逼他造假...”
“不必再说了。齐鸩欺君罔上,罪无可赦!”
凌乱的脚步声到处作响,侍卫手中的刀剑铿锵有声,身着白袍的御医被押至殿前。
齐鸩本分地跪下了。
“齐鸩,你谎称公主有疾,阻挠和亲,欺君犯上,该当何罪?”
齐鸩的白袍在抖动。他想,他治病救人功德无量,为人处世谨小慎微,却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掌控。
多年来他无数次被这样的梦魇惊醒,梦见自己跪在殿前,被那个身着龙袍的人宣判死刑。如今,噩梦终于成真了。
也许,从公主封他做太医的那一刻开始,不,是从他生下来那一刻开始,一切就早已注定......
可他始终无能为力。
“臣有罪。”他拜倒在殿前,恭谨有礼,好一个本分顺民。
赵罂闭上双眼,大颗的泪珠从脸上滚落。
不知为什么,她始终对他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直到看见他瑟瑟发抖地跪着,她才明白他救不了她。
那天御花园中的一句话,已经是他所能为她做到的极限。
公主凤体有恙,不便和亲。
他说这句话的样子好帅。
赵罂缓缓拭去脸上的泪,突然周身都松懈下来,就像那个不依不饶、声色俱厉的她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就像她从来没有见过那天的草地与湖泊。
也许,是因为已经看到了结局,所以再也没有必要强撑了吧。
大殿之上空空荡荡,她的声音从未像此刻这般沉静。
“公主赵罂,愿嫁往辽国和亲,请皇上放过齐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