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是由内部和外部资源、能力与环境组成的生态系统,除了要整合好内部体系外,还要充分整合外部要素和资产,包括政府的政策及企业所在地的法律和习俗。因此,体系整合能力是产业及企业建立优势的关键能力之一。
但无论是产业还是企业的内部和外部,其整合要坚持两个原则:内部整合靠体系,外部整合靠实力。内部体系包含两个层面:一是体系健全完整,二是具备体系能力而不是单一能力。实现外部整合的前提是,必须具备整合外部资源的核心能力,没有这一能力谁让你整合,怎能有效整合?
货币资本是整合外部资源的前提,但这不是整合的核心能力。例如,中国多个产业引进或兼并了国外很多技术和企业,但大多数至今仍未突破核心技术、仍未建立起国际竞争优势。
因此,外部整合的实力绝不是货币资本能力,而是能够引入关键技术等外部核心资源并将其有效地嵌入内部资源的能力。
就产业层次而言,内部必须建立完整的上中下游体系,特别是制造业必须建立基础研究、工程开发和零部件或元件能力,因为这三个要素决定一国制造业创新和竞争基础。
美国的IT、生物制药、航天等产业正是依靠这三个要素建立起全球霸主地位;基于工匠精神和精细化模式,日本和德国在核心元件上形成的能力使两国在制造业上持续辉煌;韩国工业的成功追赶,首先不在于三星、LG等企业推出世界级终端产品,而在于致力于核心元件上的持续研发和投入。
核心元件是基础研究和工程开发能力的结晶,也是核心技术能力的结果,决定了一国产业及企业能否建立真正的国际竞争优势。核心元件具有高附加值、高隐性知识、不容易模仿的专业化产品,其成本和技术从根本上决定了整机产品的价格和性能,如芯片对于电子产品、发动机对于汽车和飞机、电芯对于电池。
我国制造业缺乏国际竞争优势的最直接原因是:核心元件及相关核心技术仍被国外公司控制甚至垄断。以数控机床为例,我国 60 %的中、高档数控系统的80 %的电主轴需要依赖进口;这一方面致使我国国产数控机床的成本上升、不具价格优势, 另一方面也限制了数控机床整机的创新。基于核心元器件的零部件完整体系,是一国产业建立优势的基础。
所以,《中国制造2025》将建设“工业四基”能力摆在了突出位置,认为核心基础零部件(元器件)、先进基础工艺、关键基础材料和产业技术基础(以下统称“四基”)等工业基础能力薄弱,是制约我国制造业创新发展和质量提升的症结所在,并提出了整机企业和“四基”企业协同发展的战略目标和措施。“四基”能力的培养和建立,一定能够改观我国汽车产业为代表的核心元器件依赖国外、受制于人的面貌,为建立既大又强的制造业奠定坚实的基础。
就企业层次而言,竞争优势尽管来自价值链的战略环节,但其前提是价值链完整,即必须具备运营的健全体系、基本资源和基本能力;否则,谈不上培养和建立任何优势。企业运营体系包括:业务体系、管理体系、文化体系和流程体系。业务和管理体系承担专业化职能,文化和流程体系承担一致化职能。企业必须能够为这四大体系提供基本资源和基本能力,才能首先保证生存。在此基础上构建竞争所需要的核心能力和动态能力,才能保障企业的持续发展。
企业整合能力包括两个方面:一是体系能力,对内部四大体系及其所需要的资源和能力的整合能力;二是构架能力,对外部关键资源和相关企业的整合能力。体系能力使企业内部资源、能力及分工的运营环节整合成统一协同的运营系统,避免分散与运营孤岛。构架能力体现在服务于产品的核心平台,能够吸引和整合外部关键资源和相关企业,是企业建立创新生态系统物理基础。
微软公司的成功转型在于从独立消费产品向整合外部资源的平台转变,例如Azure、Open Data、Open Holographic等把外部合作伙伴和相关资源有效地整合起来,实现了公司质的飞跃。上文分析的iTunes、App Store、iCloud平台性产品,形成了苹果公司的核心构架能力,使苹果公司建立了竞争对手难以模仿的创新生态系统和价值网络。
汽车产业中,无论是传统汽车还是新能源汽车或智能汽车,丰田、宝马和特斯拉等跨国公司,正式因为建立了有竞争力、有吸引力的平台,才能充分整合供应链外部企业和其他关键资源。2016年6月,上汽集团向市场投放了全球第一辆真正意义的互联网汽车——荣威RX5。其前提是上汽集团首先提出了互联网汽车的产品构架,才吸引阿里巴巴开发YunOS for Car嵌入到RX5。构架能力源于企业的构架知识而不是元件知识,特别拥有关联环境知识及对本地需求的把握。
我国的吉利汽车能够在我国首次推出轿车,正是对中国本地消费需求的准确把握。上汽通用五菱是后来者实现追赶建立构架能力的最经典案例。2001年引入上汽和通用后,通用汽车先后为该企业注入了三个产品:SPark 、宝骏630和610,但是市场表现十分不理想。而上汽通用五菱本土团队基于本地需求独立开发的宝骏730和560,一经推向市场就获得了消费者高度认可,实现了爆炸式增长,每个产品最多单月销量超过4万辆。
因此,今天企业除了要建立产品及核心元件能力外,还必须建立平台构架能力,有效整合外部资源和知识。当然,平台不能否认核心产品与核心创新的重要作用。如果苹果公司没有开发出具有行业竞争优势的iOS、iPod、iPad和iPhone等产品,微软不能推出持续创新的Window产品,特斯拉不能推出不同于主流汽车厂商的电池管理系统和超级充电桩,那么再好的平台也是空中楼阁!
体系整合能力不强,是我国汽车产业大而不强的重要原因之一,更是我国一些大企业“重组杀手”的根源,导致了我国虽然大规模引进技术、广泛合资及兼并重组却未能实现核心技术和自主创新能力突破的现实。
新生的“江众模式”同样达不到合资的初衷,因为江淮无论在传统企业还是纯电动汽车上,其内部的世界级体系能力还没有真正建立起来,因此要想整合好大众的技术资源和能力是不现实的。“江众模式”更无法比拟特斯拉与松下的合资模式,后两者首先建立起纯电动汽车的核心能力,比如特斯拉在电池管理系统及产品构架上。
特斯拉的整合分两种途径:一是在动力电池上与松下建立合资企业;二是在传统汽车技术上采取了日韩企业汽车最初的“股权换技术”模式,引入和戴姆勒和丰田,三方在各取所需后于2014年分道扬镳。
通过上述分析, “江众模式”是一种沿袭中国30年前的合资模式,违背了企业整合的两个基本原则——内部整合靠体系,外部整合靠实力。因此,我们不难预见:“江众模式”很有可能“闪亮登场,黯然收场”,难以实现中方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