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里 是 林 木 木 的 个 人 剧 场
上 演 着 一 个 少 女 的 内 心 戏
在我小一点的时候，是不被允许看亦舒的，我所受的教育认为，亦舒之类的作家是不入流的，亦舒的作品，男欢女爱的那些事，是拿不上台面的。
后来有了自主选择阅读文本的自由，才开始看亦舒，觉得必须把各种书都看一看，才有资格评论好与坏。亦舒写了近300部作品，由这个数量也能猜测出她的作品都是不用动脑子读的，轻松简单，至多两个晚上，读完一本妥妥的。
读完之后觉得……真的是很没意思的女作家……
主人公永远那么脸谱化，故事也出不了那个格局，一点儿也不如张爱玲好看。
《我的前半生》花了两天读完，无论故事如何，我始终佩服亦舒寥寥几笔塑造人物的功力，一个个都是活生生的，几乎要从纸上站起来。但她的故事还是那个套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主妇离婚，然后走上一条所谓独立自主的道路，后来再觅良婿，结束前半生。
电视剧大概是为了突出「独立自主」这个元素，把婚变前的女主角从性格到扮相，都打造成了一只装上孔雀羽毛的骄傲母鸡。
但实际上，亦舒跟「独立自主」没有半毛钱关系，她在很多作品里都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的前半生》里直截了当地写：“结婚算是最得体的制度”，《喜宝》里写：“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大的尊敬还是求婚”。相比于《玩偶之家》中娜拉的幡然觉醒和坚决出走，对婚姻关系的主动破坏，子君的一系列行动都是被迫的，被迫离婚，被迫独立，唯有再嫁翟君是自我选择的结果。
△《玩偶之家》剧照
《我的前半生》最终的结局是子君再嫁，在度蜜月的飞机上欣赏着自己的钻戒，心想：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如此理想地便结束了我的前半生生涯，至于我的后半生谁会有兴趣呢，每个老太太的生涯都几乎一模一样。
我觉得很多人似乎有一个误解，觉得婚变是子君人生的分水岭，其实不是的，本书最后这句话说得很明白，子君把再嫁作为自己人生的分水岭，这之前是前半生，之后的婚姻生活才是自己的后半生，与涓生的婚变比起再嫁翟有道的成功，根本就是一个不足挂齿的玩笑。
此时的子君，也不过三十六岁，仍旧把婚姻看做自己最好的结局，并为此长舒了一口气。虽然是自主原则的结果，但略带妄自菲薄的自我评判，仍旧显得有那么一点没出息。
可能会有人会觉得这是我基于自己的年龄而做出的判断，不是这样的，亦舒在书里，借子君的拍档老张之口表态：“别担心，美人老了，还是美人。”对真正的美人来说，年龄品质的积淀和美的不断爆发，就好像张曼玉走在红毯上永远自带星光，仍旧有年轻女演员怎么也比不过的气度，迷人。
婚姻可能会是很幸福的选择，但绝不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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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一直不太喜欢亦舒教导女孩子“姿态好看”，时刻注重自己呈现给外人的姿态，也不外乎是把自己当做了一件展览品，到底是一种被观赏的事物，似乎整个东亚文化都对这种姿态颇为赞许，不许哭，不许笑，但这种姿态，就更高级吗？
而且亦舒赋予这种“姿态好看”的终极意义并不是自我价值的实现、更广阔的自由和更有价值的权利，而是你只有姿态好看，只有努力工作，才会有更好的男人来爱你，就好像你罗子君必须成为职业女性，才会有贺涵来爱你。
△《我的前半生》唐晶
而且，“姿态好看”诚然是亦舒的金字招牌，但并不是永久性的开司米披肩，不咸不淡的一张脸。《我的前半生》里我最喜欢的人物是唐晶，因为亦舒写唐晶：“天气暖了，唐晶是永远白色丝衬衫不穿胸罩的那种女人”，（相信我夏天不穿内衣是每一个女生的梦想）。
她在职场里搏杀十五年，这个人物洞察人性幽微之处，恋爱后怕横生枝节失掉面子，不肯周知众人，尴尬时知道大笑用来遮丑，这是大家普遍认识的“姿态好看”了吧，但是在子君被泼妇拦截，她仗义出手时也会骂街：
“你们跑到这里撒野，惹起老娘的火，连你十八代祖宗都揍，岂止打你这个八婆？滚滚滚”。
爽快爽快，我十分喜欢，希望自己以后就做这样的女人。什么潇洒转身，什么贵妇姿态，掉到人间烟火里，在血肉横飞的世界里过得活色生香才是正道。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女性，亦舒安排给她的结局仍旧是嫁人，随夫移民，安心做太太并且迅速怀孕。
除了子君和唐晶，小说里还有一个角色十分有意思，但是在电视剧中被删除了，她就是子君的女儿史安儿，小女孩儿刚开篇是十三岁，非常盼望地问自己的妈妈：“我将来会不会有38寸的胸？”，质问自己的母亲，除了喝茶逛街并未对家庭有所贡献，在母亲大怒反驳说：“我至少生了你出来”时，不屑一顾地反击：
“每个女人都会生孩子”
这个姑娘必定能和王朔成为好朋友，王朔曾经说：“逼没什么牛的，那玩意儿姑娘们人手一个”
一直不喜欢女孩子用“生孩子”作为个人贡献的一种来争取权利，自然法则赋予的义务，不应该被当做筹码押宝。
我虽然没有把亦舒所有的作品都看完，但也读过的作品里提炼出了一些共同的道理。其一在于，爱情也不过是那么一样东西，不必像琼瑶一样没了爱情就活不下去；其二，也就是最深刻的道理是，凡事若要有所获得，必要付出代价。
小说《喜宝》里，人人都记得那句经典的：“我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就要很多很多的钱，如果两样都没有，健康也是好的”，但我记得最清的却是，放弃富二代，直奔富一代，打定主意被豢养的姜喜宝也有受不了的时候，愤怒地表示：“我想我不适合干这行，我还是马上退出的好，这样子作践一辈子，我受不了”
瞧瞧，被人包养的金丝雀也有受不了的时候，世间真是没有任何一行是好做的，不必看别人脸色的。
△李嘉欣，据说是《印度墨》原型
小说《印度墨》里，人人记得的经典片段是数年后刘印子遇到给未婚妻选戒指的陈裕进，还要把那枚戒指抢先戴一戴，但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刘印子放弃和陈裕进去旧金山读书的机会，投入娱乐圈，事业上有贵人襄助的她诚然成功——全世界地赌博、买奢侈品、酬劳只收美金，但也当街被正室殴打。
亦舒写她：“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寻找她想要的东西，温暖的家庭，父母的爱，以及男女之间的欢愉，路越走越远，沿途看到许多宝物，印子拾起不少，名利最多，现在，背囊已满，再也装不下其他。”
我一直都告诉自己，不要既想要这个，又想要那个，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好事，这个道理，是我从亦舒那里获得的。
说完了一些印象深刻的亦舒女郎，我还想说的是，我很不喜欢《我的前半生》里塑造的罗子君家庭妇女的形象，虽然编剧可能是要刻意突出罗子君变身前后的形象，但是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要把原著里“别的不行，吃喝玩乐品味实在不差”的罗子君改成那么一副模样。
现在的舆论环境对家庭妇女太不友好了，似乎这样一种身份就是甘于做井底之蛙的典型，似乎所有家庭妇女都是丈夫的附庸，丑化她们几乎变成了一种政治正确。
△《我的前半生》丑得不行的造型
我不喜欢这样的舆论导向，我想说的是，家庭妇女也是非常考验一个人综合素质的工作，虽然这个工种对于人类文明的进步也许没有那么大的作用，但对于家庭的稳定和谐却非常重要。日常的种种琐碎不是每个人都料理得清楚，尤其在我们国家这样一个人情社会下，家庭关系比较复杂的传统文化下，每一个主妇都是一个超人，如果她们有机会出来工作，在足够的适应时间后，她们不会输给任何一个职场女性。
希望我们给家庭妇女多一点理解，多一点尊重，无论艺术作品的目的是什么，不要刻意丑化家庭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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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丨林木木
封面丨豆 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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