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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志 / 澳门诗群小辑:诗子、幽子、雪堇、陈家朗、冯泳琪、席地诗歌荐读丨《当代·诗歌》2024年6期

当代  · 公众号  · 文学  · 2025-03-29 08:30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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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诗歌》

2024年6期

澳门诗群小辑


澳门文学虽然是地域性文学,但不同于广东文学或者北京文学,因为它是一个更加开放而多元的文学概念,包括用中文和葡萄牙语写作的作者。澳门文学中诗歌是最为引人注意的风景,葡萄牙最伟大的诗人卡蒙斯和中国伟大的剧作家汤显祖都为澳门留下了诗篇。艾青也曾造访澳门,还被澳门举荐为诺贝尔文学奖的候选人。澳门诗歌虽然历史悠久,但真正的繁荣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涌现了一大批优秀的诗人,其中许多是移民诗人,这注定澳门诗歌具有流动性、开放性和多元性的特点,而这一特点保留至今。本辑收录的作品都来自澳门的青年诗人,他们大部分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有从内地来澳门求学的博士生,他们风格各异的写作既有对澳门历史和现实的观照与连接,也有跨越地理边界的精神漫游,表现出澳门年青一代诗人充满朝气和抱负的写作风貌。

——主持人:姚风

诗子

Rua de Macau

白鸽巢不见白鸽也不见巢

吱喳叫声从退休老人的掌心

溢出,如散落一地的珍珠

荷兰人撤退。泰国人陆陆续续

聚居荷兰园二马路:开士多,开餐厅

有时开派对

旧时叫医院街现时叫伯多禄局长街

旧局长的街也是条长街

白马呢?白马不行白马行

三角花园没有纠结的三角恋

老伯伯们是一颗颗性格各异的

棋子,沉浸在楚河汉界的战局里

渔人码头没渔人又没码头

有斗兽场

又没有兽

三盏灯是诚实的

昵称。街坊们不理它叫什么

什么嘉路米耶圆形地?

题注:葡语Rua de Macau中译是澳门街。澳门街也是本地人对小城之小的一种惯称。澳门没有一条街名叫Rua de Macau,在葡萄牙,倒是有多条Rua de Macau。

粉红女士与蓝光萤火虫

她说她,在澳洲看到了蓝光萤火虫

萤火虫只发光不会飞

不会飞,是基因遗下的命运

命运在七大洲还未开始龟裂以前

便注定,离异

蓝光萤火虫在远古的洞穴里

出生。成长。分娩。然后分离

然后重复命运。然后重复分离

在分离以前,像咒一样始终

无法抖动它们的翅膀

十一岁那年

小女孩以为自己犯了错

妈妈消失了。

儿时的为什么一直敲不出

回音。长大后妈妈

回来了。沉积多年的为什么却不再

为什么了。风化后的问而无味,像一碟隔夜菜

妈妈和爸爸用各自的沉默修旧篱笆,筑新篱笆

小女孩看着墙上的世界地图,看着

永远无法重新合并的七大洲

多年后

只发蓝光的萤火虫始终没有进化成

会飞的萤火虫

日复日又夜复夜,复制命运的安排

分娩下去。又分离下去

分离下去。再分娩下去

每一次分娩都是一场骨与肉的分

离。谁没有在生前便签下死约



那个预言的末日年

爸爸如常地,活着

妈妈如常地,活着

小女孩长成了女人,如常地

活着。活着的一切很如常。她忽然

将自己重新命名

PINKY,三十岁那年

她飞离了(早已缺失形容词的)洞穴。分娩出

另一个小女孩

在一座看不到蓝光萤火虫的石屎森林里

默默地——默默地吞吐着自己

粉红的光

注:蓝光萤火虫/蓝光虫,一种分布在澳洲及纽西兰地下洞穴的罕见昆虫。幼虫会发出蓝光及吐出黏丝诱捕其它昆虫,成虫有了翅膀却不会飞。当幼虫变为成虫后,于生命倒数阶段不吃不喝进行交配、产卵。能量耗尽后将自己的身体化作幼虫的食物,献给后代。

多多

犹记得那天,三月的某个星期六

下午,温热的天气掺混荒芜

空气不空

杂草在马路旁边随意生长

无风了。万物仍随意呼吸

除了你

一栋残旧工厦里的一个小单位

天堂,是名词也是终点

是人间思念的延续也是

寄望的起点

无浪了。请多多休息

请多多,保重

复活藤篮里,你安安静静

如婴儿,盖好了小被子

如眼睑,盖住了黑眼珠

但我看见你的眼缝中

有光

三月的那个星期六

下午,我走进卑第围的一个亮白角

火,在离岛

在城市另一端的黑炉内

燃烧——仿佛生命本身

有些时刻发光发热

有些时候终被火化

此刻,在谁的眯缝中

我把自己散落在光的领地

企图让光,占据我

然而话不多的人说:

光不占有任何事物

幽子

凶杀犯

在无人的凌晨我谋杀了

抒情。远方的太阳

刺眼着世界另一端,而在此

一击碰撞在电灯管旁边

敲下的键盘声,是往虚无处的

凶残挤压

(凶案现场,我总屏息呼吸)

可血液喷洒出玫瑰

是不可保存的,浪漫

与罪名地位相同

无人问责

(逃不过的只有氧化

如旧厦锈壁中

九十年代青年情侣铭下的永恒

仅限流传于摄影与写生

——对抒情精细地再度肢解)

于是我渐渐学会猖狂

在无人的,犯下一起又一起

寒露枯枝野马乃至鹏

并依据蛮荒风俗

串联挂在脖子上,直至

屏息也许终有一天

成为窒息,而今夜

只要无人问责我仍持续

抒情、谋杀

如烟

尼古丁是灰烬的

褪去蜷曲的白,我

蹍碎了霸占位置的语言

往飘渺处,有赠

请原谅我无形

如此,便可在人群中穿梭

为拨来的手,倾注一刻的所有

尽相拥成掌纹的形状

请原谅

刺鼻的突兀是存在的自证

——刹那深深,永恒刻刻

如你芬芳我将贴身,缠绕至

驱赶,便散

于江湖,水与泪不过是一种不自知的

茫茫,我吸啜自己

好让呼吐把火光软下来

搓揉,温暖途经的人

(我只有眼睛,所以从不提问你是谁)

直至焦油让嘴巴苦涩

我还有

我是一缕轻烟

我是眼睛记录的白云

伤痕与永恒

写一首诗的,时间

总揽不住春秋于是你说

一眼就万年,如每次、每日

直至每载……

已没法写下一行斟满泪水的句子

便知晓,连不住的,风声

都断断、续续还须浇上伏特加

往自挖伤口处,划上

一道闪电,沿痛攀爬

为对上缪思的刹那回眸,你说

只有语言是真正荒谬的

才能够去理解

你深爱着的,白茫茫

带着萎靡的身躯

停驻在从未完成的诗篇前

一直凿笔,你

自述得干干净净

学习

你渐远,那颗黑点

已成为我夜里的眼睛

火仍红红,在欲睡之际

眼皮又眨长了遗留下的烛芯

而我不知道

不知道还能烧尽些,什么

才能让影子跑得比时间快啊!虽然

我其实知道

知道不必再恪守,分分秒秒中

你只是住在我影子里的

一缕幽魂,在残留的火上

舞动挥霍剩余的热

扭曲框景里,我

只能是风下想象你的人

直至有一天,当风不再向里头吹

柴枝露出了它的烬

(我知道,距离天亮已经不远)

喜新不念旧的阳光将洒落在荒原上

石头从来都是参差的

流浪吧!

让一切皆可换上新的影子,包括我

谁或不是谁

明日我将与你沐浴在光明处

学习自己的影子


雪堇


枝桠说

月历片片撕下

樱花开落

大地不发一语

我却早已泪流满面

一场大雨过境

我又一次迷了路

樱花树伸出枝桠指向

阳光的另一边

那是答案

是彩虹

和生命的海湾

书展

大门敞开

我们急于剪断新书的脐带

如果美丽新世界太过遥远

我们仍有提供折扣的能力

进场请出示健康码

读过疫苗接种信息的父亲

趁机选购几本课外练习

少女把散文集捧在手里

一读就是半小时

场外有不变的阳光

争相盛开的繁花和蝴蝶

场内摊位永远都不够大

纸荒的问题停留在报章副刊上

以业界“认为无须多虑”作结

存货每天都在补给

小说跟食谱争夺着扩张的版图

几本《一九八四》勉强挤上

无人翻阅

福隆新街

“Felicidade”是幸福的意思

无可异议的街道牌下

我们不停争论门窗的颜色

是青绿还是酒红

清平的招牌仍待翻新

戏院提着依旧熄灭的灯火

黑纱比夜色更黑

盖住看得透或看不透的表情

没有戏曲的日子有亮丽灯饰

牛肉干和马介休以鲜香填满

宣传的活力沿街热销

途人的行李箱早已超载

前往金光大道的巴士同样挤拥

需要加开班次

历史和居民挤在门前

等待上车

街上会发光的

除了节日灯饰还有筹码

我们在掂量豪赌的资本

旁边是耶稣被钉在青砖墙上

血肉绽开

亮白如店主的皓齿

拉爆螺丝在青砖墙上闪烁

拉扯着怎样的未来

个人页面

麦克风每人一支

我们每天都在扩建观众席

要用生活表演

迷住更多的人

还是要站到空谷中

为天地清唱

早上打了个喷嚏

从此学懂在帖子与帖子之间

留一点白包裹自己

已数不清楚第几个寒潮在过境

对峙仍在持续

娇小的身体隐隐颤抖

“此用户显示为离线”

纯白的衣襟下

孕育多少闪烁的星星

多少宇宙正在诞生

又正在幻灭

有人开始模仿

墙上结过多少霜冻的语言

以为只要心里升起太阳

变出魔术只需一秒

和一块轻薄的白布

我只是一个没有名次的运动员

每天练习托举的姿势

习惯手心的重量

不带任何目光的加减

让投出的每字每句

砰然落地

陈家朗

作为音符

时常,我与太太漫步到海边

一排一排波浪涌满线条。波浪,循环着

——被一排一排风刮动着——循环的

声音与时间,接着又是一排风

吹动了树木,和草丛,沙槌的声音……

吹过草旁,松动的红地砖

便是木琴轻轻

敲击

红砖路的另一半,是刚铺起的水泥地

风吹过长长的水泥地,那寂静

如同吹过一个休止符

当她的发自耳根

黏贴到了脸颊,好似声音都被那发的黑色

吃掉了。但那时的声音仿佛

也在抵抗着:天空的黑色愈是

扩大,呼呼的气流便愈来愈响

穿过了身体的

风如乐谱的线

可那风的流向却是圆的:一个庞大的气旋

像那时候下着大雨

雨在水面上制造出瞬间

消失的圆

那透明的音乐光碟,一首首

曲子在脑海中循环

循环的时间

时间是一条条线,是音色的演进。时间

穿过了我们如同风——最后成为

一个圆,钟与记忆——而人作为被线

穿过的音符

记忆是,由一群人形的音符

串成的曲子,音乐的起

与伏,便是对应于那深刻的,和琐碎的

全音符、二分、四分、八分、十六分和三十二分

作为一个音符我们,有时被时间的线

填满

黑色,有时被倒挂,挖空

为了完成一首曲子,我们

每片回忆里总有一个

最中心的部分,像气旋的中央

好似一切都围绕着那里,被记下

被反复,像刚刻在海旁

身旁的我太太,她的

牵着我的手指化成了乐谱的线

将那段时间的

一条一条线

都旋成一个圆,如手指

戳在光碟的中间……

波浪寓言

在圆山公园,一路

叶子在树枝上长成锯齿的形状,在风的

波浪中浮动,沿锯齿状浮动。我们

散步时视线微小地起伏一高一低,便是活在

波浪之中——云朵

被那气流搅拌,一些被锯碎的落叶

它们先是被风

赋予不稳定的

动向

最后,才被卷在了一起

铺满地面上,为小径铺上一层新皮毛,仿佛

是盖成了一条新的小径

而看似已然

静止的叶子,它们

其实依然走着,走在它们的路上,向着

同一个目的地,同一个点

向着自体的毁灭

——但就像,我们的对话是消灭的

声音,构成了对话

就像那段散步,结束之后

成为脑回里一条小路,迂回

有时暗晦朦胧,接连

起伏,波浪一样的路……

就像那时我们到了

台北市立美术馆,外头已下着大雨

那美术馆的落地玻璃门,沾满雨水

我们便如活在水里

我搭乘电扶梯(锯齿

形状)从三楼看下去:玻璃门外,一颗又一颗急促

行走,避雨的头颅

那些黑发——“黑云,它们曾使力捏住的东西

终散成一颗颗碎碎的珠子”

——可是人在微风中,散漫的样子

像我们因着身旁的人

而放松,在散步中

轻盈如同轮廓散成了波浪……那时树荫

在刚刚重返

冒出头来的日光下生成

点点由叶片的间隙,锯出的小碎光

在微风里涌动着,我们不断

将自己往那涌动里送,而相互

拍打着

我们波浪轮廓的水体,在树荫下

因着被打破而拍击出一颗又一颗碎光

冯泳琪

日记(一)

我的鞋子穿了一个洞

城里人遇到这样的情况

要么补鞋,要么换新的

不过人们总爱买新的

毕竟商场里的款式出得让人眼花缭乱

后来我去了乡村

发现大家的鞋子都穿了洞

这十分普遍

因为他们总在山间小路,又或者田园里奔跑

鞋子久而久之就磨损厉害

虽然我和他们鞋子穿洞的原因不一样

但我们都一样穿着穿了洞的鞋子

我不在意地穿着穿洞的鞋子

跟着他们在山间奔跑

在田园里休息

在大海里抓螃蟹

这双穿洞的鞋子我没有那么在意了

甚至,我有点喜欢它

我和它度过了好一段美好的时光

直到我回到了城市里

我还是穿着那双穿洞的鞋子

没过几天

我发现一切又变回了现实

我好像做了一场海岛的梦

我又在意起我脚上那双穿洞的鞋子

因为城里没有人穿有穿洞的鞋子

更没有人会穿着和我一样穿洞的鞋子

在马路上奔跑

日记(五)

比起成为属于某人的一轮明月

我更想成为属于大众的一朵红玫瑰

谁都被我的花香吸引

被我花瓣的艳红诱惑

却都会在试图摘下我的时候

被刺所伤

而我亦不知何时洒上了酒精

随时一把火

众人只能看我燃烧

看我的美丽随着时间

化为灰烬

有人会觉得可惜

但是他们更惋惜的是

他们没有拥有过我

日记(七)

我知道自己没什么文笔,写不出令人惊艳的话语

知道自己矫情的文字,没有人会在意

但是写出来,是我的情感的宣泄

打出来的文字伴随着我的眼泪落下

一行行数据组成的是我的“电子眼泪”

巨大的痛苦,一部分会摧毁我,另一部分会重造我。

“我并非忧郁失控不过生性奔放罢了。”

席地

语迟到

他写完一个字,就想好了

两个字的荣誉。写到第二个字

时,四个字的孤独就出来了

已经十六个字了,他渐对局面失控

没有人物,也有人物的相杀

没有剧情时——作者就是剧情

加一字很难,你要

面对全新的世界,它是建立

在腐旧王朝上的。

写诗就是语迟,从石头钝出锐利

是时要减一个字了

选择优质记忆保存,裁剪

手一抖,漏出遗忘的线索

先从虚词开始审,再到动词

名词可名什么?重复。

万物在手,你一虚荣万象就动了

眼睛停在根:粉黄色的石柱上

昨夜吃的叉烧饭今就有新的诠释

说完后你发现:语迟到了

这是什么粉

酒后大醉,见到一店快关门

求老板卖个粉给我,他心软了

我捧着回酒店,来不及吃

就被酒给睡了。次晨急急赶路

这粉一直在手里,扔,不是

回珠海的路上,粉也跟我回来

咬牙从此生活在

青茂口岸的垃圾桶。

估计,这粉有600克

是什么粉,到站后我都没有细看

它以重量诠释了自己

这程车不知道自己重了什么

走一走,废掉的GDP就是

就是人间与几个朋友,就是我心软了

却不知为何心软,再写

更不知何为心软了。还给老板

也是一种谢谢。对自己三废三立

结局也立得住。吃

被字带走缘

我们被字带着走,然后呢,又怎样

就该被带着走,多舒服

要顺着力往下游

一句诗接一句

这就是很好的关系呀

舒服地,把话给接住了

你理解吧,球要这样踢

才到位。什么级别都是一样的

放下你的身段吧

受诗力,受受诗力在空气

中流转。他不是一分钟的事

是呼吸法。席地有才

懂法门。然后呢?无为为

我们就被带偏到正道上了

多正的道呀。他在说

相信字的错误,相信不懂之大懂

往内的声音是无知的

我们思考得太深,做了别人的工作

就反精英主义了。你明白吗?

被带一带,最三世修来的缘

是美美的

发表于《当代·诗歌》2024年第6期

订阅及投稿说明

2024年《当代》创刊45周年之际,推出诗歌版,即《当代•诗歌》,立足中国诗歌的当代书写,以对国内、国际诗坛的兼容并蓄,尽显当代诗歌的活力、重力、实力、魅力。

投稿邮箱:[email protected]

《当代·诗歌》衷心期待得到文学界同仁与广大诗歌爱好者的关注与批评指正。

全年六期,每逢双月出刊

每期定价:25.00元

全年定价:150.00元

邮发代号:80-5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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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件初审:周倩羽、周小琳(实习)
稿件复审:徐晨亮、李义洲

稿件终审:赵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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