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雷普利》
说起外国文学，我想谈谈《天才雷普利》。由美国作家帕特里夏·海史密斯创作“雷普利系列”共有五本，是黑色犯罪小说的颠峰之作，本书是其中的一部。不过我想引用契诃夫的《樱桃园》中罗伯兴的一段话作为开头：
你们知道吗？我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从早上一直工作到晚上，要经手很多自己的钱和别人的钱，所以我能看明白周围都是些什么人。只要着手做点什么事情，你就会知道正经的好人很少。有时夜里失眠，我就想：“上帝，你赐给了我们庞大的森林，无边的土地，深远的地平线，我们生活在其中也应该做个顶天立地的人呵……”
尽管我不是个搬运工人，但也经常需要干点搬来搬去的活儿，准确地说是搬书。套用罗伯兴的话说，我每天要经手很多书，所以我能看明白如今的图书出版业都在干什么。只要着手其中一部分环节，你就会知道正经的好书很少。
事情大约发生在去年冬天。新华书店的小许通知我说新送了一批书到电力学院，我自然答应尽快前去处理。验书是非常无聊又非常辛苦的活儿，无非是把货物的数量与价格和清单上的对一对，需要注意力的同时又不需要什么脑子。你得不停地把书翻过来看价钱，所以手腕会酸得不得了，经常搬书手上也会留下淡黄色的趼。验过的书要重新归拢安放，于是你不仅不能坐下，还得不停地弯腰或者下蹲。总之一天弄下来，身上除了头发没有一处是不酸痛的。我常说健身是富人与闲人的消遣，那些靠出卖体力劳动获取生存资料的人即使不用脑子也不会上运动产品广告的当。
一般来说，学院这边的活儿由我一人负责，但为了在这个环节少遭几天罪，我叫上一个同事过来帮忙，我干重活他干轻的，工薪平分。验书的工钱每册仅得两分钱，也就是说一个人累死累活一天大约能挣四十元。幸运的是这家学院如今换了书商，所以我也不用再上那儿喝西北风了。
我穿好围裙，戴上袖套，开始动手拆包。在日常生活最重之物的名单上，我认为至少要包括书、饮料、醉鬼、实木长桌。总而言之，书是相当沉重的负担，尤其是对我们这种工人来说。我们如同人海浮萍，不能载着太多东西。
虽然当时已是十一月末，但我依旧热得需要脱去外套，热汽从毛衣领口冲出来打在脸上，整个人好像成了一台自动蒸面机。我的两手变得十分干燥，出现脏的黑点和干的白点，指纹也因为皮肤发白而显露。我一边在心里诅咒这糟糕的一天，一边用力割断白色的打包带，在平静的绝望中努力劳作，这种绝望有一部分源于相当多的新书显然更适合直接送往碎纸厂。但这一行毕竟和水泥搬运有所不同，你搬一百袋，一百袋全都是水泥，不会出现面粉，而你经手一百本书，大多都是无聊之物，但你还是有可能会遇到莎士比亚。我用力揭开包裹用的牛皮纸编织布，这种包装纸一面是牛皮纸，另一面是编织袋，很结实，经得起我粗鲁的揭开方式，里面的书露了出来。
最上面一本，是《天才雷普利》。
《天才雷普利》海报
那种心情真是难以言说，仿佛一个在阴天里驶船的人，望着河水平静地向前流去，没有变成死水一潭，也没有任何惊涛骇浪，一叶扁舟漂流其上，既谈不上随波逐流，也谈不上中流击水。无聊又无趣的生活日复一日。忽然地，绿色的水波表面开始闪动银色的光点，好像碧空中的烟火。船夫眼前一亮，太阳出来了，他抓住了这波谲云诡的一瞬，这一瞬并未马上消失！
“哇哦！”我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同事转过头来问怎么回事，“没什么。”我强作镇定，仿佛捡到一张人生愉悦感充值卡，今晚，明晚，都将忘却烦恼地度过，我的心脏咚咚咚地加速跳了起来。
现在格林利夫先生出现了，人生总是有转机。这是汤姆的生活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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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篇颇见性情的小散文。说是要谈外国文学，要谈《天才雷普利》，其实在谈自己的一次意外得到好书的经历。而这次意外的经历恰恰与书中的一个主题暗合。文笔清新自然，以情趣胜。
(责编:杨卫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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