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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古典学专题 | 武晓阳:《论斯特拉波的“求真”意识》

史学史研究编辑部  · 公众号  ·  · 2024-11-09 12:00

正文

斯特拉波像


外国史学


论斯特拉波的“求真”意识


武晓阳

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

史学理论与史学史研究中心

【原刊于《史学史研究》2017年第4期】


摘   要: 斯特拉波是古罗马时代著名的地理学家。他的代表作《地理学》一直受到学术界的关注。斯特拉波撰写《地理学》时广泛取材,既重视实地考察所获一手史料,又看重同时代人和前辈学者提供的信息,并对这些资料进行了谨慎地分析和选择。他不仅保有敏锐的怀疑精神,质疑已有成说,批判错误观点,还在此基础上或正本清源,或提出新的解释。他对存在争议的问题,不下定论,呈现众说;明晰自己的局限性,不断言无根据之事。斯特拉波在《地理学》中表现出强烈的“求真”意识。

关键词: 斯特拉波;《地理学》;“求真”意识


斯特拉波是古罗马时代著名的地理学家。他的《地理学》受到学术界的广泛关注。学者们在这一研究领域已取得了丰富的成果。其研究主要集中在如下几个方面:对斯特拉波出生时间及《地理学》创作时间的探讨;对于斯特拉波《地理学》中具体问题的考证;对于《地理学》中某一地区或某一主题的研究;对斯特拉波及其《地理学》的综合探讨。不过,学术界对斯特拉波思想层面关注相对较少。他在作品中表现出的强烈的“求真”意识,是其思想方面贡献的重要体现。本文在认真研读西方古典史料的基础上,对斯特拉波的“求真”意识进行步探讨,以求教于方家。





“求真”是西方古典作家追求的重要目标。广泛取材是“求真”的基础和前提。斯特拉波撰述《地理学》时既广泛搜集材料,又对其进行了比较严格的分析与批判。

斯特拉波的“求真”意识首先表现在《地理学》取材广泛上。《地理学》中不仅有斯特拉波实地考察获得的一手史料、同时代人报道的内容,也有继承前人的研究成果。在后者中,涉及地理、历史、诗歌、哲学、戏剧等多个领域。在这些领域中,埃拉托色尼、阿尔特米多鲁斯、埃弗鲁斯、阿波罗多鲁斯,希罗多德、修昔底德、波利比乌斯,荷马、赫希俄德,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攸里庇底斯、索福克勒斯等古典作家的作品成为他重点征引的对象。

斯特拉波进行了比较广泛的实地考察,搜集了丰富的一手史料。他夸耀自己广泛的旅行:“在地理学家中,不会有谁比我旅行得更远。”他熟悉小亚细亚,游览过科林斯,多次前往罗马,长期旅居埃及并探访名胜古迹。斯特拉波广泛的旅行考察,使他获得了重要的一手资料。这也使他对小亚细亚、科林斯、罗马、意大利和埃及等地的描述翔实而独具价值。

斯特拉波重视亲身经历者提供的资料。他在描述帕特罗米底时,注意利用曾追随安敦尼远征的德里乌斯的资料;描述特洛伊周围地区时,用到斯塞普西斯当地学者德米特里乌斯的资料;描写佩特拉城时,则使用了曾到过该城的友人阿提诺多鲁斯提供的信息。斯特拉波在描述阿拉伯南部地区时,着重利用了埃及总督埃里乌斯·加鲁斯提供的内容;后者曾远征该地区,掌握有行军沿途的详细情况。描述印度时,他则主要使用了追随亚历山大远征的人提供的资料,还用到美加斯提尼斯提供的信息。美加斯提尼斯曾作为塞琉古王国的使节出使孔雀帝国,并留下了印度见闻录。斯特拉波对印度等级制度的描述,其信息就源于美加斯提尼斯的作品。

斯特拉波选择利用权威作家提供的资料。他在论述撰写《地理学》的必要性时谈道:“我只对那些在多数情况下我们认为正确之人的观点发表意见。事实上,与每个人进行哲学探讨并不合适,不过,与埃拉托色尼、希帕库斯、波塞冬尼乌斯、波利比乌斯和其他这类人进行这样的探讨是一种荣耀。”斯特拉波确定对话对象的原则,在一定程度上也决定了他对资料的选择。埃拉托色尼、希帕库斯、波塞冬尼乌斯和波利比乌斯等古典作家的作品成为斯特拉波描述“人类居住的世界”倚重的内容。

斯特拉波对所搜集的资料有强烈的批判意识。他在选择和处理有关印度的史料时充分体现了这一特点。斯特拉波本人没有考察过印度。他描述这一地区时主要利用了前辈学者及与其同时代人报道的内容。不过,关于印度,斯特拉波认为,必须谨慎对待前人及同时代人提供的资料。其原因如下:首先,“这不仅因为它距离我们最遥远,而且也由于在我们中,仅有很少人游览过它。即便看到过它的那些人,也仅是看到它的某些部分而已,他们所说的大部分内容来自于传闻。即使看到的内容,也是在穿越这一地区的匆忙行军中了解到的。因此,即使他们所作的描述似乎经过了认真核实,但对于相同的事情,他们的描述也会不同。”其次,商人在印度的活动范围有限,而且其关注点集中于商业贸易。复次,亚历山大远征之前,西方人关于印度的描述更加模糊不清。再者,“晚得多的时代中,描述有关这一地区事务的大部分人,以及现在航行至那里的人,也都无法提供准确的信息”。这种状况,决定了斯特拉波在描述印度时对所用材料的取舍原则:“接受最接近可信的内容”。斯特拉波判断,“埃拉托色尼在其《地理学》第三卷所作的有关他所生活时代——也即当亚历山大入侵这一地区(印度笔者)时——印度的概述最可信”;欧尼西克里图斯、尼阿库斯及其他一些这类作家,尽管支吾其词,“但已开始讲真实情况了”。也正因如此,埃拉托色尼的作品,追随亚历山大远征印度的人留下的记述,以及作为使节前往旃陀罗笈多王廷的美加斯提尼斯的印度见闻,成为斯特拉波描述印度时所倚重的资料。

斯特拉波在《地理学》中所用史料来源广泛,既有自己实地考察所得,亦有源于同时代人和前辈学者的内容。在后一类资料中,他尤为看重亲身经历者和权威作家提供的材料和信息。广泛搜集资料是斯特拉波追求“真实”的前提与基础,是其“求真”意识的具体体现。值得注意的是,斯特拉波并不以此为满足,他还对搜集来的史料进行了认真的分析和批判。

《地理学》书影






怀疑精神是“求真”意识的重要表现。斯特拉波在描述“人类居住的世界”时,展现出敏锐的怀疑精神。

关于古典作家提到的俾格米人,斯特拉波认为,他们只不过是人们的虚构,“宣称见过俾格米人的那些人,不足为信。”据说卡塔尼亚人有一项独特的习俗,新郎新娘自己选择配偶,当妻子爱上年轻的男子,抛弃原来的丈夫或毒害他们时,妻子要被烧死,给死去的丈夫陪葬。于是卡塔亚人将其定为法律,认为以此可防止投毒。斯特拉波评论道:“关于这项法律及其存在的理由,难以令人相信”。


古代作家们一致认为希帕尼斯河远岸的地区最优良,但斯特拉波指出他们对这一地区描述得并不准确。古代作家们谈到“掘金蚁”的故事,提到塞里斯人长寿,“甚至活到200多岁”。斯特拉波认为,由于那一地区“遥远和人们对它的无知,他们夸大了所有一切,或使它们变得更加神奇”。历史学家们称,在利比亚的外侧海岸地区有一座名为安波里库斯的海湾,海湾中“有一处洞穴,满潮时,海水涌入洞穴甚至达7斯塔迪亚之远。在这座海湾的前方,有一块儿低而平坦的地方,那里有一座赫拉克里斯的祭坛,他们说潮水从未淹没过它。”斯特拉波明确指出,“这是他们的一个虚构”。对于历史学家们所言,“在位于安波里库斯湾之后的海湾附近,有一些古老的推罗人的殖民地,但现在已经荒芜。过去,那里有不少于300座城市,但它们被法鲁西亚人和尼格里塔人摧毁了”。斯特拉波认为,这几乎与上述故事“同样糟糕”。


斯特拉波描述印度时,把美加斯提尼斯看作值得信赖的作家,在行文中多次征引他的作品。不过,他对于美加斯提尼斯提出除马其顿人外,赫拉克里斯和狄俄尼索斯也曾到过印度,同样进行了质疑与批判。斯特拉波认为,在这些事件上,“历史学家彼此之间无法达成一致”,甚至一些史家“根本没有提及”它们,并且不存在他们到过印度的确凿证据,所以两者的“事迹”不可靠。它们是亚历山大的奉承者为凸显亚历山大的形象而进行的“虚构”。亚历山大史家讲述亚历山大依梦境启示,寻找植物根茎,救治托勒密,保护将士,降服蛮族人的故事。斯特拉波明确表示,这是“有人知道这种解药并告知了国王”,借着梦境启示亚历山大,是“出于阿谀奉承而加入了神话因素”。


亚马逊人的“事迹”在古代西方广为流传。在斯特拉波看来,关于亚马逊人的故事“不可思议而又令人难以相信”。古典作家们在亚马逊族的处所问题上难以达成共识。追随庞培到过阿尔巴尼亚地区的塞奥法尼斯,熟悉该地的梅特罗多鲁斯、希普西克拉提斯,以及其他古典作家,给出的地点并不一致。前者说,亚马逊人与西徐亚民族中的格拉人和利加人相邻,生活在美玛达里斯河河畔。以梅特罗多鲁斯和希普西克拉提斯为代表的另一些古典作家声称,“亚马逊人生活在伽尔伽里亚人的边界地区”。不过,斯特拉波认为,“仅有很少一部分作家断言她们现今所在的地区,但他们的观点缺乏证据,难以令人信服”。对于这样一个只有女子、没有男子的民族,斯特拉波认为:“这无异于说,在那一时代,男人就是女人,女人就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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